那个时候两个嫂子也是说什么都不同意,让赵培祥他断了这个念想,而且当即就派车夫去寻路。
那时候他们的车恰好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如果继续赶路,一是怕本来就处在迷路状态,回头再离目的地越走越远,二是天已经擦黑了,也不知道走多远才能赶上个客栈。那时候天也不冷,俩嫂子一合计,就决定露宿在野外了。
“然后……然后……”
讲到这里,赵培祥开始有些闪烁其词。赵培荣太了解他了,气愤而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经不住人家撺掇,耐不住寂寞,跟要去德州的那个人走了?”
“其实……其实……我也只是想看看是不是还有另一条出路。”
赵培祥低声的狡辩着。
赵培祥其实特别恨自己。他怎么就像个傻子一样,怎么就那么容易被人骗?
姓孔的撺掇的话现在想起来根本就不值得一信,什么这仗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天津没那么快回去了,什么德州好歹也是个镇,好歹比他们要去的霸县乡下繁华,吃喝玩乐比不上天津,那也不会像霸县天一黑连个酒馆都找不到。
赵培祥小的时候跟嫂子去过霸县,知道他说得并不夸张,当初自己还是个孩子,已经闷得多一天都不想呆了。所以被姓孔的说动也不足为奇。奇的是他居然没跟两个嫂子打招呼,趁着她们休息的空儿,拿了大半的银两,跟着酒肉朋友义无反顾地上了路。
在德州的瞎胡混的事,赵培荣不敢跟哥哥说。想来幸亏他还没傻到头,没让人把钱骗光。
在德州胡混了三个来月,眼看就要弹尽粮绝了,赵培祥他终于决定回家了。
可那时候天津还回不去,赶巧有个车去沧县,他就跟了过去。到了沧县,又往霸县奔,到了霸县,才知道俩个嫂子根本就没来过。
赵培祥吓傻了。立时就站在当院哇哇的哭。
那时候赵培荣派去接家人的伙计刚走,刘氏的妹子也才知道姐姐失踪的事。心里正急呢!赵培祥的哭诉让她一下子明白了,原来他们本是一路的,原来要不是他这么个不着调的中间改辙,路上没个男丁护着,怎么会出事,姐姐她们怎么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赵培祥从此后再没去过霸县,后来嫂子的妹妹来天津,他也想办法躲着不见。那可真叫一个厉害!嫂子这么温柔的个人,却有那么泼辣的妹妹!拿着个大扫帚,追得他满院乱跑。要不是他丈夫拦着,非打他个头破血流不可。
赵培祥从霸州出来,铁了心想把嫂子们找找,一路上多方打听,可却一点着落都没有。心里着急,还大病了一场。
赵培祥最后真的没招儿了,钱也花光了,再不回家就得要饭了。虽然心里很愧疚,也很害怕见到大哥和勇哥,可他还不想沦落到露宿街头的地步,咬咬牙,舔着脸回来了。
赵培祥说的时候,赵培荣几乎没怎么说话。脸色却越变越白。他真想狠狠地打赵培祥一顿,拳头攥得紧紧的,却没有伸出去。
打了又能如何?要怨就怨自己吧!要怨就怨命吧!
抬眼看看赵培祥也是憔悴的不成样子,不心疼也是假的。赵培荣深叹一口气,撩帘出了门。临了还没忘了跟门口的伙计说:
“派人去给他买两身儿换洗的衣裳,再带他去澡堂子泡泡。”
后来的好长一段时间,赵培荣都不跟赵培祥说话。为这易勇也劝过他,赵培荣叹着气跟易勇说:
“我是怕开了口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说实在的,我不理他是为他好!”
腊月二十三,小年。
赵家酒厂出了最后一烧锅酒,就放假了。
赵培荣一家子也搬进了新宅子。
易勇也是那天回来的。憔悴得让赵培荣受不了。
当天夜里,易勇就开始发烧,这一病就到了正月。
这是欧阳钊在赵家过的第一个春节。冷清、寂寞、难过,这是他长大以后对那一个年的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