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得知家里人失踪的消息,赵培荣几乎就把盖房子的事儿给忘了。俩孩子还住库房的一角将就着,冻不着饿不着,其它的赵培荣也想不到了。
其实赵敏启和欧阳钊这些日子,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努力让自己在赵培荣的面前出现。可赵培荣完全视而不见。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脑子不好使了,他对周遭的感悟越来越迟钝了。
慢慢的,赵培荣开始经常幻听了,幻听最多的内容,就是听见赵敏瑞叫他,有时是高兴的,有时是悲伤的。那一声声的爹,来的时候没有预告,走到时候更是突然,突然的让他没有一次能答应孩子一声。
赵培荣想自己离疯真的不远了,他觉得是不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就能舒服点儿?可没人的地方他也不是没呆过,但眼泪呢?它竟然没跟来。
后来赵敏瑞曾经问过欧阳钊,她和她娘丢了的那段日子,爹是不是挺难过的?欧阳钊愣愣地看着她,半天都说不出话。挺难过的?那叫挺难过的?
“我也说不好。反正那阵子好多人都说他可能……可能命都保不住了。”
当时赵敏瑞忍不住笑了一下。
“真够夸张的,爹他……”
“笑什么笑!”
欧阳钊突然发火,把赵敏瑞吓得够呛。
“我……我……你……”
欧阳钊真的生气,对赵敏瑞,他一贯都是让着宠着,怎么任性都行,上天入地怎么折腾都由着她,只有在她跟赵培荣犯浑的时候,他就一点都忍不了。
欧阳钊忘不了那些日子,一辈子都忘不了。一想到爹昏昏沉沉说胡话的时候,没有一句里面能少了赵敏瑞的名字,他就容不得她跟爹有丝毫的不敬。
赵培荣已经发烧好几天了,身子没有一点力气。但他跟谁也没说,还是整日泡在烧锅旁,比伙计干得都多。
这日除酒糟,他拿了个大铁锨刚除了两三下,就开始天旋地转,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赵培荣睁开眼的时候,天都黑了。自己躺在床铺上,身边一左一右,倚着赵敏启和欧阳钊。
两个孩子也睡着了。昏暗的灯光下,赵培荣还是看见了孩子脸上挂着的泪痕。
赵培荣一想,差不多已经小一个月没仔细看看这俩孩子了。钊儿的小脸更尖了,大脸盘子的敏启怎么也变成锥子脸了?原本两张细粉儿嫩滑的小脸蛋,让风刺啦得皴了皮,脏兮兮的,甚是可怜。
赵培荣一阵心酸,自个儿这爹当的太不合格了!先不说钊儿,就说大启吧,孩子突然就没了娘,那份难受绝望能比自己少吗?他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的,自己这个当爹的竟然一无所知!
想到这儿,赵培荣心里开始疼,十岁出头的孩子,哪有不恋着娘的,更何况妻子对这个儿子还是特别的疼爱啊!
掉不下来的眼泪都到了眼眶了,可还是没流出来。赵培荣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赵培荣的小脸儿,那股子愧疚之情怎么都抹不掉。
赵培荣的手刚一搭上赵敏启的脸,孩子一下子就醒了。然后“腾”地就往地上跳。旁边的欧阳钊也立马睁开眼,同样是没有过度就站在了地上。
赵培荣这才发现,俩孩子倚着他睡的时候,连鞋都没脱。
“爹您醒了?婶子熬了粥,放灶上了,我给您拿去。”
赵敏启没等他出声就已经出了门。
“爹您先喝药。先生说您一醒就得把药喝了。”
欧阳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药碗捧在手里了,满脸的担忧。
“药苦,我有糖,您喝了药我给您一……两块儿。”
赵培荣脑子还有些混沌,让两个孩子迅速的行动搞得更是有些蒙圈。钊钊叫他什么来着?刚想问问,就看见孩子端着药碗的手开始有些颤了,赵培荣连忙接过来,大口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