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前方的墙壁上,以血写了几行鲜红的大字:狗皇帝,生不能报王爷之仇,死后诅咒你下地狱!
“他们还真是威焱军的人,可怜啊……”望着断气的父子,岳大人眼前浮现十五年前那场血腥杀戮,精明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同情,忍不住叹息,声音轻的几不可闻,随即又恢复了他的精明睿智,朗声道:“人死了,把尸体抬出去吧!”
父子二人已承认是威焱军之人,事情不必再深查,将他们之死上报皇上,就可以结案了!
刑部宣判案情,却隐去了他们是威焱军人这件事情,只说那土匪父子强抢贡品,罪无可恕,已自行了断。
青凉国泰民安,皇帝治国有方,百姓们丰衣足食,土匪刺杀翊王妃是件大事,这条重磅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京城瞬间闹的沸沸扬扬。
定国侯坐在书房里,听着窗外下人的悄声议论,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幸好他早做了准备,将威焱军的护腕混进赃物里,被岳大人查到,顺利将事情转移到了威焱军身上,那父子二人一死,线索也就断了,案情绝不会再继续追查下去,自然也查不到他的头上了,只是可惜了莫峰此人,当年他帮自己办下许多事,没想到就这样死在了自己手里,
想到那片黑铁护腕,他嘴角的笑容冷了下来,早朝时,他一直注视着皇帝,乍见黑铁护腕的瞬间,他清楚看到皇帝眸子里闪烁的震惊寒芒。
威焱军驰骋沙场,战无不胜,即便是在他们全部被杀的十五年后,只是一片小小的护腕,就让九五之尊的皇帝如此大惊失色,可见当年威焱军对青凉的影响有多大。
幸好他们全都死了,不然,必是他的心腹大患!
消息传到翊王府时,苏向晚正躺软塌上,听闻刑部的宣判,微微皱起眉头:那对父子被抓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犯的罪足以判他们死刑,如果他们自知报仇无望,被抓后就应该自尽诅咒皇帝。
可他们居然在被揭出叛乱威焱军人的身份后才死亡,不像撞墙自杀,倒是很像杀人灭口。
前几天,冯姨娘被强盗们,安份了许多,没再来找她麻烦。
冯姨娘久居深闺,找来杀手不可能是绝顶高手,苏永辉是文臣,不懂打打杀杀,况且,如今他们已经没有了关系,他没必要买凶暗害她,至于曲侯爷……想来想去还是他最可疑!
或许这他明明和那对土匪父子没有半分恩怨,却硬要将威焱军人的身份安到两人身上,置他们于死地的原因,他怕他们供出他,与土匪私通,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等等,与土匪私通!
苏向晚漆黑的眼瞳里倏的浮现一抹冷然,据说这位曲侯爷和过世的翾王一向不和,景尚翊是翾王之子,他自然可以买通山寨的杀手追杀自己。
呵呵,难怪他在早朝上言语犀利,态度强硬的把反贼之名往那对父子头上扣,原是想早些害死他们,以免夜长梦多!
那对父子的死,应该和他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些,苏向晚也没心思了,甩手把书本扔到一边,她翻身下床,慢悠悠的向外走去:既然这件事牵扯到了翾王,那么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听听景尚翊的看法……
景尚翊站在书房的窗边,仿佛早就猜到她会来,慢条斯理地转身,犹豫片刻,低低地道:“向晚,我……”
他是逆贼翾王之子,这点无法改变,他也不想改变,只是如今翾王谋反一事被人重新提起,他害怕苏向晚会介意他的身份。
他的欲言又止,苏向晚全都理解,苏向晚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不管你是皇帝之子,翾王之子或者是乞丐之子,我都不在乎,我喜欢的只是你,无关你的身份,地位。”
景尚翊的身份如何,苏向晚根本不在意,她喜欢的只是景尚翊的人。
景尚翊看着她真诚的目光,一颗心瞬间放了下来,黑曜石般的眼瞳里浮上丝丝笑意,紧紧将苏向晚抱在了怀里:“向晚,谢谢你!”不计身份,不计地位的喜欢他,他果然没有爱错人。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苏向晚问道,要想查清楚真相,必须从当年翾王谋逆一事开始查起。
景尚翊离开苏向晚些许,道:“当年我也不过是个三岁的孩童,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父王和母妃忽然被下了大牢狱,并且不准任何人前去探望。”
苏向晚看着他沉重的面色,知道当时他的内心一定是痛苦万分的,一向疼爱他的父王母后一夜之间变成了逆贼,换成谁都受不了。
苏向晚道:“那你怎么会去了漠北?”
谋反罪大恶极,按理来说应该满门抄斩,可景尚翊却活了下来,驻守漠北,成了赫赫威名的战神。
景尚翊叹了一口气,道:“是皇祖母替我求的情,她跪在先皇的御书房门口整整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又派人提前将我送到了五台山,这才逃过了一劫。”
没想到居然是太后在其中斡旋,否则,只怕景尚翊早就随翾王而去了。
“待我长到七岁时,先皇便派我去了漠北,这次,皇祖母再也没有办法救下我了。”
七岁的年纪,正是个孩童,先皇却让当时不过是个孩童的景尚翊去了漠北边关,显然是没想让他活着回来,太后已经为景尚翊求过一次情,这次若是再救下景尚翊,就是不给皇帝面子了,说不定还会加剧先皇对景尚翊的怨恨,是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景尚翊被送走。
先皇对一个孩子都讳莫如深,明显是恨极了翾王,难怪这么多年来无一人敢提翾王的名讳,翾王的名字变成了青凉的一个禁忌。
“那那名身亡的中年男子又是什么人?”苏向晚道。
“他叫莫峰,和另外一个名叫顾靖的人是父王手下的副将,据说当年就是他和顾靖发现父王的谋反意图,在和威焱军的战役中,顾靖不幸身亡,活下来的莫峰自然被先皇加官进爵,可他却在两年后突然辞官,从此杳无音讯,没想到他一直藏在京城附近,还做了土匪。”
尽管景尚翊尽量在用平淡的语气叙述这件事情,可苏向晚还是听出了他压抑的难过,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传递力量。
景尚翊感受到了苏向晚的关怀,大手悄然握紧,声音也不自觉凌厉了几分:“我绝不相信父王会谋反。”
苏向晚点点头,“我相信你。”
景尚翊这么优秀,苏向晚相信翾王也绝对不是人们口中狼子野心的逆贼。
“我们一起为父王和母后证明清白。”苏向晚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强烈的坚定。
“好。”景尚翊唇角上扬,轻柔地在苏向晚额间落下一吻,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苏向晚皱了皱眉道:“只是事情过去了十五年,当时的证据都已经灰飞烟灭,咱们要从何查起?”
想为翾王平反,就必须从了解当年之事的人着手,可现在连莫峰都死了,一切更是死无对证了。
景尚翊道:“我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
“你是说……曲沛严?”
景尚翊看着她明亮的眼神,温柔一笑,果然是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聪明伶俐。
苏向晚却有些不解:“曲沛严和当年的事有什么关系?”
“当年就是他率领精兵灭了威焱军的八千军士,据说那夜天都被血染红了。”
苏向晚知道景尚翊的话绝不是夸张,威焱军的八千军士在前线奋力拼杀,没想到迎接他们的不是母国的支持,而是自己人锋利的刀剑,八千亡魂就这样被自己人屠杀,想想都令人心寒不已。
“可莫峰已死,咱们一时拿他没有办法。”苏向晚蹙蹙眉头,定国侯屹立多年不倒,一定有他自己的本事,他们必须做到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一击致命。
景尚翊栊了苏向晚的小腰,道:“守株待兔,是狐狸总会露出马脚。”
事已至此,除了等他们也别无他法了。
三天后,定国侯府办了洗尘宴,请帖也到了翊王府中。
苏向晚看着桌上烫金的请帖,道:“定国侯回京也有一段时日了,怎么突然想起办什么洗尘宴了?”
洗尘宴一般都在刚回府的时候操办,可定国侯府偏偏猝不及防地下了请帖,还邀请了她和景尚翊,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
景尚翊将帖子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道:“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苏向晚勾起一丝笑容,上前轻挽了景尚翊的胳膊,两人相携而去: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不信在那么多人面前,曲凯父子能对他们怎么样!
半个时辰后,苏向晚下了马车,眼前的定国侯府端庄雄伟,青砖红瓦,高贵中透着古朴大气,青石路干净光洁,纤尘不染。
参加寿宴的贵族千金,公子们在府外下了马车,随着引领的下人走过蜿蜒曲折的回廊,来到宴会厅,厅里铺着红色地毯,最主座摆放着定国侯的椅子,精致,大气。
往下就是客座,摆放着一张张的红木椅,椅子前是精美木桌,上面放着鲜果,美酒,散发着淡淡的果香和酒香。
看得出来,定国侯对于此次宴会是下了心思的。
名门贵族的千金,公子陆陆续续的走进来,突然,苏向晚和景尚翊踏步而进,顿时将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快看,快看,是翊王。”一名千金忍不住叫了出来,手捂胸口,面色通红,显然是被迷到了。
景尚翊一袭白衣似雪,清隽高贵,如冰如霜的容颜俊美如诗画,令人神晕目眩。
苏向晚则是一身浅紫罗裙,高贵优雅,墨锦般的长发盘成一个精致的凌云髻,美丽的容颜如妖如月,让人移不开眼。
苏向晚悄悄瞪了景尚翊一眼:都已经成婚了,还勾引了这么多桃花!
景尚翊眼里含着笑意,握紧了苏向晚的手: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人,其他人根本不入眼!
看着两人之间微妙的互动,景尚志的眼神暗了暗,猛灌了一大口酒,握着酒杯的手愈发用力,青筋凸显:如果……如果,站在她身边的人是他该多好!如果她对着言笑晏晏的人是他而不是景尚翊该多好!
一旁注意着他的曲沛严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落向苏向晚的视线也不禁凌厉了起来,她是景尚翊的妻子,聪明伶俐,景尚翊有了她等同于如虎添翼,现在连他的外孙都陷入了她的“魅力”之中,这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他终于明白那人要他杀了苏向晚的原因了。
这个女人,的确留不得!
“翊王,翊王妃前来真是令本府蓬荜生辉啊。”定国侯看着两人乐呵呵地道,客套的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
“侯爷客气了。”苏向晚亦是回了一个笑容,他们和曲沛严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暂且与他周旋周旋,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曲凯在看见景尚翊的那一瞬间,脸色就变了,他想起那日郊外之事,景尚翊未曾出面,就打伤他的手腕,他的虎口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这个人还真是个强有力的对手,难怪一向最有主意的表弟在他手上连连吃了闷亏!
客套寒暄之后,苏向晚和景尚翊就落了座,他们的位置是男女分开的,中间隔了一道屏风,可还是有许多未出阁的千金小姐们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景尚翊的容颜。
苏向晚无语望天,景尚翊果然是天生的发光体,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怎么,你吃醋了?”景依晨轻轻推推她的胳膊,一脸兴味地看着她,翊堂兄已经成婚,却还是有这么多的小姐对他趋之若鹜,苏向晚肯定是醋了。
苏向晚没有回答景依晨的话,反而是带着更调戏的笑容盯着景依晨,直把景依晨看得一愣一愣的,双手不自觉地抚上脸颊:“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苏向晚摇摇头,继续一脸兴味地盯着她,压低了声音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沈表哥表明心迹?”
闻言,景依晨的脸上迅速浮上两抹霞云,耳垂红得就像着火一般,她低下头去,带着被人戳穿心事的慌乱,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苏向晚一见景依晨这个样子,就知道她是害羞了,她那个含羞带怯的模样不正是恋爱中的样子么?
“你要是听不懂也就算了,我可是听说舅舅已经在为沈表哥选妻了,你说会是哪家的小姐有这么好的运气呢?”苏向晚继续逗着景依晨,不过她说的都是实话,沈振宇确实已经有了为沈歌择妻的想法。
景依晨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暗恋沈歌却从不表露出来,偏偏沈歌又是个不开窍的木头疙瘩,完全不懂女儿家的心思,这两人之间,只怕是还有得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