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繁华帝京,处处灯光璀璨,家家户户,高歌畅饮,又有谁懂藏在酒杯下的几多寂寥。“幻世如泡影,浮生抵眼花。唯将绿醅酒,且替紫河车。”
醉香居今日也是灯光璀璨,自醉香居招牌下穿门而过,映入眼帘的是由天蚕丝编织而成的淡粉纱幔,如月光般倾泻而下,在灯光下泛着淡淡荧光,使人如身临仙境。地面上铺就的是由白禽鸟羽毛和帝京独有的七彩龙雀羽毛混合做成的地毯,踩上去,触脚生暖,在洁白之中却又泛着点点七彩光芒,让人心醉。
秋娘回到房中,刚一进门,眼角余光就瞥见一抹淡紫在窗边摇曳。秋娘上前几步,低垂着头,问:“姑娘可是还有什么事吩咐吗?”俨然一副手下的模样。靠在窗边的正是魅,魅今日穿着浅紫云燕细锦衣,梳了长乐髻,头戴涟沐兰水晶茫簪,耳戴青曦幻幽穆耳坠,衣领微微敞开,恰到好处地露出如雪的肌肤,引人遐思。
“消息都散布出去了吗?”清脆的声音响起,少了份魅惑,却多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动听,好似初春的黄鹂于空谷啼鸣。“回姑娘的话,都散播出去了,现在醉香居想必已经成为那些市井之人饭后茶余的谈论对象,那位天邪榜第十的魔君好色,今夜大概会到场。只是,老奴有些担心,姑娘这么做,会不会引起一些实力强大的人的觊觎,万一……”
“什么万一,有什么可怕的,若有人要来,就让他们来吧,毕竟,来着皆是客嘛,怎么能不好好招待呢。”魅这么说着,眼神中却隐隐透出一抹嗜血的光芒,一闪即逝。魅继续说道:“今天是我们在帝京站稳脚跟的第一步,决不能失误,无论是谁,都要他为着醉香居献份力再走啊。你说呢,秋娘?”
“是,对了,姑娘,青桐县那儿的教坊传来消息说,通往神界的玉石碎片之一很有可能在上了天邪榜的人身上,只是还不确定是哪一位。”
“很好,你发消息过去,让青桐县里主事的晓春继续加紧追查。恩,若没有其他的事,你便先下去吧。”
“是”秋娘再次弯了弯腰,无声地退下了,独留魅一人,于碌碌尘世,望尽天涯路。
不错,魅就是雪纯,那在九天之上,在惊天一役中被迫剔神骨,跳转生池的雪纯。
昔日的青涩纯洁天真烂漫早已消失殆尽,她亲爱的大伯用千万条命,用一汪一汪的血海,用她父皇的性命用她母亲的呐喊,告诉她:
你不配再有青涩无虑的年华。
你不配再有父母温情的关怀。
你不配再有天真无邪的笑容。
你不配。
这是大伯给她的最后一课。半晌,站在窗边的雪纯将浩渺目光收回,关了窗,转身向门外走去,“呵”,一抹轻笑飘散在风中,掷地有声。
夜晚,醉香居中。
一位位客人在丝竹琵琶合奏的靡靡之音鱼贯而入,只是一盏茶的功夫,醉香居大厅便已人满为患。谈笑声和着姑娘的娇笑声,好一幅帝京玩乐花红酒绿曼妙人物画。
此时,正当一位位客人喝酒喝的正酣时,秋娘穿着薄罗长袍,发中插着金镶珠宝蝴蝶簪,伴随一股浓郁的廉价脂粉的味道款款从后房走出,顿时,吸引了客人的目光,原本喧闹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静静地等着秋娘,等秋娘开始今天正式的主题。
秋娘的眼神在人群中悠悠地扫了一圈,原本略显昏黄的眼睛今日却目若秋波,仿佛找到了秋娘年轻时“五陵年少争缠头”的风姿,让人心神荡漾。秋娘笑得灿烂,原本粗哑的声音却显的柔媚,“妾身多谢各位贵客在百忙之中齐聚醉香居,今日,就让这些姐妹们好好陪陪大家,一解贵客百日繁忙之疲累,二来也好让陋室蓬荜生辉。”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不动声色地捧了客人,又让自己不显得过分谄媚。
可有人却仍不满意,“秋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今日我等聚在这里,可不是要看你这些歪瓜裂枣!你那帝京第一美人呢?不会不够看,还藏着掩着怕丢人吧!”正是那位满肚肥肠的王老爷。
这话极伤人,没给秋娘一分面子,秋娘却并不尴尬,巧嘴微启,正要说话,后房却突然传出慵懒的声音,“呵,这不是来了么。”那声音,好似初春清澈湖泊旁芦苇于清晨的第一滴露珠落入小池中的声响,清脆却动人心弦;又有着难以言说的魅惑与某种随意的懒散。霎时,满座寂静,人人屏息,只等脚步临近。
可那人却好似忘了或是忽略了贵客在前,静等情景,竟迟迟不肯出现。正当有人等得不耐烦,将要出声询问之时,“呵”一声轻笑传出,仿佛由海天之涯传来,又似乎近在咫尺。刹那间,一抹淡紫便占据了众人的视线。
“啪”不知哪位正举起酒杯想要小酌的客人在愣神间将酒杯打翻,发出清脆的声响,成为当时,那一刻,唯一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