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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雪上霜
“这算的上精神的二次摧残吗?庆幸的是这样的回忆还能让我感受到家和亲人的存在。每个人都不容易吧,活着就是一种幸运,幸福的活着更是对生命的敬畏。在你哀叹我的遭遇和经历的同时,自己或许也被他人写入了某个故事的情节。”时浈说,“不管生命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唯有善待和珍惜,才能花开绚烂。昨天是故事,用来催人奋进,当然也可以让人一蹶不振。”
时浈的样子仿佛出现在了电脑的屏幕上,岳明在虚幻的世界里听其面对面的倾诉。
“父亲去世后,贫穷和欺负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我们。你可以想象一家老小是如何艰难度日的?鄙视的目光,*裸的欺负,这是我生命的烙印。
还记得那次我妈耕地回来,拖拉机还没有停稳,和我同龄的大顺他妈就骂骂咧咧的找上门来。在我家门口狂叫一番,全家人都云里雾里,不知其为何。没几分钟,邻居们就聚集到了我家门口,大顺他妈便开始口若悬河的讲她像疯狗一样的原因。在场的邻居谁都不想得罪,自然是没有一个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但是他们心里很清楚是是非非,更清楚我妈、我爸根本就不是爱占人家便宜的那种人。
我妈很理智的和她理论,说两家地界处的木桩朽断了,而他们家做的新木桩揳到了我们家的地里,足足越界有四十寸宽。当时,我妈善良的认为是他们家看错了地方,于是就拔掉新桩,重新揳入原来的地界处。结果,没有料想到,大顺他妈竟然跑到我们家门口撒野,说我妈‘死了男人,靠别人怜悯、同情过日子也就算了,竟然还利用起了大家的感情,欺负别人了。真是忘恩负义!’
我妈哭泣的泪流满面。后来吵闹声越来越大,不知道谁把村长叫了过来。村长主持公道,派人去现场查看。此刻,大顺他妈和他爸也紧跟其后。但是,后来我们才知道大顺他妈是被他爸借着和村长去看木桩的机会,中途溜回家了。事情的真相,也就不言而喻了。村长以及其他村民都好心的安慰了我妈,即便如此,她的眼泪依然流了很久很久。从那个时候,我发誓这辈子不让任何人再欺负她。
前不久,大顺打电话给我说,他妈因为晚期癌症去世了。虽然,那层阴影一直笼罩着我,但是我并没有因此要记恨谁,或许特殊年代的情仇就应当被岁月湮没。当他知道我的遭遇时,未婚的他像我示爱,我没有任何考虑的拒绝了。理由不是因为他们家曾经欺负我妈至产生轻生的念头,也不是因为我对他没有好感,而是因为我的爱情死掉,心门已关闭。
这件事情以后,村里的一些人像饥饿的野兽,不把弱势的群体当做攻击的对象就不能存活一样。就这样我们住在千疮百孔的土坯、茅草盖顶的房子里,白天遭受欺辱,夜晚听犀利的风雨声。然后全家人躲在巴掌大的灶台旁,我妈把我和弟弟紧紧地搂在怀里,让世界安静下来。然而黑暗、寒冷、没有依靠的恐惧,时刻侵袭着我的灵魂。我开始讨厌漆黑的夜,没有任何的光亮;我迷上灶台,在喧嚣的世界可以幸福的入眠。
直到我们家举债盖起瓦房的时候,才结束了夜夜担惊受怕的日子。那个时候我爷爷指着吊有红布条的房梁对我和弟弟说,‘虽然你爸走了,但是我们依然可以撑起整个家’。从那开始,我竟然把房梁当成了我爸,每次进入屋内就感觉有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我看。
命运就是不让穷人好过一天。房子盖好后,当年却发生洪灾,粮食颗粒无收,别说让我们在约定的期限内把贷款还上,就是吃饭穿衣都是靠政aa府救济了很长一段时间。信用社的人就找到村长,要求马上还贷,没有任何条件可讲。村长虽然很关照我们家,但是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也无能为力。我爷爷求村长出面再去说说情,问其能否再宽限时间。甚至还亲自找到了信用社,就差跪下来给他们磕头了。结果,仍然无济于事。
后来,我们被逼无奈,就托人找‘豹子’借了高利贷。豹子虽然在当地是黑道,但从不欺压民众,用他的话来说,‘我是最仁慈的强盗,黑道只不过是为了打抱不平、伸张正义’。后来,由于镇上开通公交路线,因为承包和客源的问题,他和另外一个黑道之间对峙了起来。因为过失致人死亡,他被法院判了无期。直到现在,我一直把豹子当做我们家的恩人,因为在他坐牢的很多年里,没有让任何人向我们追过一次债。我更同情他的遭遇:在他入狱后,原本相爱的妻子迫于生活的压力,带着两个儿子,含泪嫁给了一个死了女人的老男人,夜夜遭受地狱般的折磨。前几年他出狱,听村长说了我们家现在只剩下我漂泊在外,家里无人的情况后,说当年的贷款不要了,算是‘积德行善’。但是,我还是坚持把那笔债还上了,不能让去世的人还背着债。”
“如果我是你失踪的弟弟多好,带走你的忧伤和这些苦痛的回忆,让你在有亲人的世界里,至少哭泣的时候眼泪都不是孤单的。我可以想象你灵魂的无耐和对现实生活的各种渴望。”岳明已然把自己融入了时浈记忆中的那个家庭,他幻想着苦难可以分担那该多好。
“这个社会有好人,但更有坏人!好人好到可以让绝望的人找到坚强活下去的理由,坏人却可以让活生生的人没有与这个世界告别的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你可以充当我失踪的弟弟,求得我的心安,但不能告慰我妈的在天之灵;就像当年我唯一的堂叔,在外地打工莫名其妙的失踪一样,找不到人,爷爷奶奶死不瞑目。”时浈说。
“堂叔也失踪?”岳明惊讶到无法相信时浈的倾诉。
“我爸有个弟弟,小名叫田埂。当年奶奶在稻田埂劳作时生的他,固得此名。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孩提时代。那个时候,我爸去世后,他就跑去福建一带跟着一伙人在工地上出苦力,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用我奶奶的话来说,‘他这一走就是永别,妻儿老小全丢了;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两个儿子来折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