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战败仓皇而逃的乌鸦,张满仓极为帅气地把满是鲜血的佩剑往地上一插,然后面若冰霜般地望着天空,好像刚才仅凭一人之力打败的不是一群乌鸦,而是成千上万的秦军士兵。
此时,刘医师处理好了小李子的伤势后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看来小李子的伤就连刘医师这样的名医处理起来也并非如想象中那般容易。这时的小李子由于实在受不了这从未感受过的疼痛便昏厥了过去。哦不!切确的说是昏睡了过去。
“这家伙……”忙活完的刘医师恰巧看到几位臭屁的张满仓,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对这个闷骚的张满仓彻底的无语了。
“哈哈……哈哈……旅帅果然好气概啊!”刘医师缓缓站了起来,也不去拍身上的泥土径直朝张满仓走去大笑道。
张满仓听到刘医师拿他说笑便对刘医师“呸”了一声,然后脸色一改笑骂道:“你这老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刘医师听张满仓这么说他,也不理张满仓那茬儿,继续戏虐道:“旅帅这下爽了吧?”
张满仓万万没有想到一向迂腐的老头儿也有节操不在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良久,突然不约而同地仰天大笑起来,随后仍旧一前一后向院外走去。
早就守在一旁的兵士被这俩老货给彻底弄蒙了,绞尽脑汁也搞不明白这俩大男人不赶紧去吃美味的狼肉在这里玩什么暧昧。当这个士兵看到张满仓和刘医师走出小院儿后,便极为知趣地叫了和自己同伍的一个兄弟,就地取材在极短的时间里做了个简易担架。两人合作将小李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担架后,便朝着队伍集合的地方走去。
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透,映衬着眼前的篝火堆,这百十来号的幸存者一伍为一堆儿地坐在地上大口地啃着狼肉。这是他们突袭以来吃的第一顿饱饭,士兵们看着建制完全残掉了的队伍,不由得低声呜咽起来,有的甚至把自己的狼肉摆放在了长平之战的方向不停地磕头嘴里还念念叨叨着什么,整个部队的气氛随着夜幕的降临而阴沉了下来。
同样坐在火堆旁的张满仓和刘医师虽然也极难过,但毕竟两位都是沙场上的老客了,所以对于战争的残酷性他们还是有着极为清醒的认识和耐力的。
“那孩子怎么样了?”张满仓盯着篝火淡淡地问道。
“还好,只是受不得全身剧痛昏了过去,生命暂无大碍。”刘医师也不看他,拿起张满仓的佩剑往火堆里捅了捅然后答道。
随着刘医师使劲儿一桶,原先差点灭了的火堆再次熊熊地烧了起来。
“混蛋!老东西,我说过多少次了,我的佩剑不是烧火棍!”张满仓气急败坏道。
刘医师还是不正脸看张满仓,淡淡地回道:“看吧!”
一句“看吧”差点没把张满仓鼻子给气歪了。
“喂,老匹夫,对这小孩子你怎么看?”张满仓看了看身旁依旧在昏睡的小李子说道。
刘医师并未急着回答张满仓的话,而是伸手轻轻地把小李子的双手展开让张满仓看。
“嘶……”张满仓看到小李子满目疮痍的双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这是怎么弄得?”张满仓满脸不可思议疑惑地问道。
之前一直忙着和乌鸦干仗的张满仓哪里知道小李子的伤情,此时只是看了一下手就惊讶长这般模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唉……这孩子的手……你之前看到有一家村民房前的新坟了么?刘医师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张满仓问道。
“看到了啊,怎么了?难道是……”张满仓说着说着突然跳了起来,满脸惊愕之色。
刘医师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张满仓此时转过头来看着一旁的小李子,眼神突然炽热了起来。
“此子能有如此毅力和魄气,真不愧是我老赵人的后代!”张满仓满脸欣喜之色地称赞道。
刘医师对此也是极为赞成,点了点头道:“此子若是培养得当,日后必成我赵国的栋梁之才。张老弟,你我交情不浅,白天碍于你我身份,我得以礼待你,但是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我想与你交心谈谈这孩子。”
“切!谁要你的以礼相待?迂腐的老匹夫!”张满仓极为不屑地笑骂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张满仓知道老医师是在说正事,便自己给自己台阶下,用佩剑使劲儿往火里捅了捅便骂道。
“这孩子不怕劳苦埋亲人,不畏危险救乡亲尸骨,可见这孩子的品德之高,身体素质更是没的说。如今这个村子的人都死了,唯有他一人幸存,再无牵挂的他很适合跟随于你。没准以后能成为我赵国的一代名将!”刘医师极为鄙视地看了看张满仓手中的佩剑,然后淡淡地说道。
“这还用你多嘴?”张满仓没好气地骂道。
刘医师自知无趣便岔开主题转问黑布头的事,张满仓几乎是一针见血般地猜出了这块布的来历,甚至猜出了这块布是小李子家人在死前留给他的死因提示。
“看来前几天此处有秦军经过啊!”张满仓紧紧地攥了攥黑布儿头,满脸杀意道。
“唔……估计是昨天与我们遭遇,被我们全歼的那队秦兵吧!”刘医师看着自己的佩剑的斑斑血迹说道。
“嗯……极有可能!”张满仓点了点头说道。
“哎!不过话说回来,老夫有一点挺佩服你的。你凭什么知道这里有人遇险了呢?”刘医师挥了挥手中的佩剑,满眼小星星般的向张满仓请教道。
“老匹夫,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能不能别这么恶心?”张满仓被刘医师的表情激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由得往旁边挪了挪,嫌弃地骂道。
刘医师也不反驳,就这么映衬着火光看着张满仓。
“呃……呃……当然是火篝的烟和狼异常的吼叫声呗。”张满仓被刘医师盯得有些发毛便赶紧说道。
“哦……老夫明白了,老夫还以为你有多高明的手段呢,真是高看你喽!”刘医师对着张满仓,阴阳怪气地说完这句话后便拍了拍张满仓的肩膀,慢慢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往兵堆儿里一扎吃狼肉去了。
张满仓顿时被刘医师呛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绿的,气急败坏的张满仓转身对着刘医师破口大骂了刘医师几句后便跟没事儿人似的站起身来挤到刘医师身边啃起了狼肉来。
啥叫好基友,这就叫好基友;啥叫生死兄弟,这便是生死兄弟。
第二天早晨,响晴薄日。张满仓的部队在给全村举行了简单的祭奠仪式后便拔营向邯郸城方向进发。路上的时候,小李子把当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张满仓和刘医师。当张满仓把黑布头儿的事情告诉了小李子后,小李子眼含泪水,强行爬下担架跪求张满仓破格收留自己。张满仓本就极想将小李子纳入麾下,怎奈小李子实在太小不合常规,所以想让他等上几年再说。小李子一看张满仓不答应,便转而央求刘医师。就这样,在刘医师一路的悉心照料下,小李子很快便可下地从军了。而在刘医师一路破口大骂中,张满仓最终还是黑着脸怒视着他收下了小李子。
月岁穿梭、时光荏苒,刘老医师没想到在近十年后还能遇到当年九生一死的小李子,不由得一阵狂喜。
刘老医师扶起了扎在自己怀中像孩子一样大哭得小李子真是感慨万千。看了看如今壮实的小李子,刘老医师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儿今日来这里有何公干?”刘老医师知道此时不是唠家常的时候,言多必失啊!
若在其他的事情上,刘老医师绝对会相信小李子,但是一考虑到他与秦人有深仇大恨便不敢在他面前说太多的话。
小李子试了试满脸的泪水,他自然不知刘老医师现在心中所想,便如实说道:“哦,对了。小子是奉城防都尉的命令来查探赵氏之事。”
“哦……”刘老医师抚了抚长须回答道。
“敢问爷爷,赵氏母子现在状况如何?”小李子对刘老医师毕恭毕敬地拜了拜问道。
“此母子二人现在很好,赵氏儿子在吃了老夫研制的新药后便无大碍了。至于方才坊间的传闻只不过是空穴来风的谣言罢了。”刘老医师顿了顿,看了看小李子然后极为自然地笑道:“昨夜老夫与赵氏的确去找过夏无启神医,怎奈夏神医多有不便所以便没有和老夫合作,无奈之下老夫只好拿出了最新研制的药品用在了赵氏儿子的身上从而稳定了他的病情。”
刘老医师在说这席话的时候还刻意放大了嗓音,意在告诉围观者的街坊邻居莫要再口传谣言。
这席话一出果然没有人敢提出质疑,因为在所有赵国人包括小李子的心中都把刘老医师看做比夏无启还要高明的神医。刘老医师说的话没人会怀疑,毕竟没人会相信一个做了一辈子善事且德高望重的老善医是个满嘴没把门儿的主儿。
小李子听刘老医师这么一说也是深信不疑,因为当年很多士兵都觉得他必死无疑,然而在刘老医师的高超医术下居然恢复如初了,因此他是毫不怀疑的。
小李子一听老爷子这么说了,便对刘老医师十分愧疚地拱手说道:“小李子不忘爷爷救命之恩,今日赵氏的事情影响实在太大,小子必须得马上回去复命才行,等到小子办完这件事再来好好伺候您老人家。自当年分别如今才相见,实属小子的过错。”
小李子说完这句话后再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再次给刘老医师磕了三个响头。
刘医师扶起了小李子,满脸欣慰地看着这个知恩图报的小家伙,这时他之前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懈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