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没死,他只是困了睡了,一会儿便醒了。”赵氏似乎有些不满地说道。
“孩子他娘,孩子不是睡了,是真的死了……呜呜……”刘老医师低头看着赵氏,哭着说道。
“多么好的一对儿母子,老天爷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他们呐!?”刘老医师顿足捶胸地哭道。看着精神已经崩溃的赵氏,刘老医师顿生悲悯之心,他此时此刻在心中不知不觉地把老天爷和不知去向、生死未卜的赵氏丈夫骂了不下八百遍。刘老医师抚摸着赵氏的头,就像一个老父亲爱抚着自己的女儿一般。
赵氏一听到刘老医师坚持说炕上的孩子死了,不由得发起火来。猛地挣脱开刘老医师的干枯老手,眼睛怒视着坐在椅子上的老医师。
刘医师被赵氏这一突然举动惊得一时不知所措,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赵氏怒视着自己。
刘老医师早已知晓赵氏的精神已经崩溃,所以也就不去再和她过多解释以免使她再受到刺激。
擦了擦眼泪、问了问心神,做了一个再次把脉诊断的动作后,伸手拿过徒弟方才准备好的药物满脸柔和之情对赵氏说道:“刚才是老夫我误诊,孩子脉搏只是暂时消失现在已经恢复正常,孩子的确只是睡了。呵呵……”刘老医师干笑了几声对赵氏说。
赵氏听刘老医师这么一说,原本充满怒气的脸逐渐柔和了起来,随之便对刘医师说道:“老医师断病可得慎重,可不能误诊乱说,方才刘老医师着实唬到我了。”
刘老医师听后对赵氏笑了笑说:“这是自然,老夫以后定会注意此事的。”说完后冲赵氏指了指手中的药继续道:“如今孩子虽然睡着,但是药还是要马上吃的。现在我就给孩子喂药、上药。”
赵氏一听说要给孩子喂药便要去叫醒炕上的孩子,刘医师赶紧阻拦道:“此药不可醒时喝,唯有病者睡觉时服用才会有效,你可别把孩子弄醒,否则便不好了。”
老医师说到这里心中不由自主地笑骂了一声:“真******能把孩子喊醒也算!”
赵氏如今的精神是崩溃的,与疯子无异,所以也就无法像正常人那样辨别是非。只知道刘老医师是个大善人,断然不会拿这个来玩弄人,所以也就信了。
好在男童死得时间不长,尸体还没有完全僵硬起来。刘老医师端起温热的药汤,用力地扣开男童的嘴巴象征性地往男童嘴里灌了一口药汤。随后便把男童的破烂不堪的衣服脱下来在有伤的地方均匀地涂抹了捣好的新鲜草药。
等到一切事毕,刘老医师洗了洗手便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望着已经死去的孩童发呆。
正当刘老医师给男童灌汤药的时候,回家拿火柴的小徒弟却出了点小麻烦。
正如小徒弟担心的那样,当小药徒推着自己常用的小木车载着一车木柴往赵氏家走的时候,不期正好遇到了巡夜的官差。
巡夜的官差隔着火把的亮光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少年推着一车子的木柴在前面走着,就以为是哪家的顽童趁夜偷别人家的木柴,便急忙近了过去。
“喂,小子,犯夜了知道吗,哪家的?”巡夜的当值官员骑在马背上用皮鞭指着小药徒说。
小药徒一见是巡逻的差役,顿时吓得哆嗦成一团,赶紧跪下对着巡逻官拜了三拜便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我……我是刘医师的徒弟……奉我师父的使唤来给邻居赵氏送柴。”
“混账,大晚上的送什么柴,你师父又是那个刘医师?”膀厚腰圆雄壮无比的巡逻官狠狠地瞪了一眼小药徒质问道。
一见到巡逻官厉声质问他,小药徒吓得差点没尿了裤子。脑子里一片空白的他竟然忘记如何回答这些巡逻官的盘问,只是一味地跪在地上打颤。
骑着战马的巡逻官一看小药徒这样的反应,则顺其自然地以为小药徒是做贼心虚便要手下人抓捕他。
正当巡逻官要命人拿他的时候,一旁的一个巡逻兵立马上前叩礼道:“禀大人,这小孩我认得,他是刘善医的门徒,大约一个时辰前您不是还见到他了么?他也给大人您提到过赵氏的事。”
“嗯,的确有此事。刘医师是有名的善医,医道高超,为人良善。本官有好多弟兄都在战场上收过刘医师的医治,着实是我的大恩人。”巡逻官说着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了感激之情。
“好了,你起来吧!赶紧送柴去吧,免得你师父担心。”巡逻官看了看还在发抖的小药徒说道。
小药徒听到巡逻官放人,马上起身推着车子撒腿就跑,狼狈的模样惹得一队巡逻兵哈哈大笑起来。
被巡逻兵吓破胆子的小药徒一溜烟地推着车子闯进了赵氏的家里,弄出来的动静把正在呆呆地看着男童的刘老医师吓了一跳。
“慌什么慌!”刘老医师没好气地喝到。
小药徒一看挨吵了,也不废话,极其利索地把木柴整齐地堆放在土灶旁。
刘老医师猜到他定是被巡逻官兵唬住了,也不说破,只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干完活儿的小药徒冲刘老医师做了个鬼脸,识趣地在一旁摆弄着自己的小车不去打扰刘医师。
这时的赵氏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上都是极其脆弱的。已经精神崩溃的她坚信自己的孩子并没有死。炕上的男童成为了赵氏的心结。可以这么说,孩子苏醒之时,便是这心结打开之时。在常人看来这是不可能的,赵氏如今已然沦落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赵氏脸色略有缓和地看了看刘医师后,便又转过身子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脸上的红肿掌印和美丽如花的笑容搭配起来显得是那么地不和谐。
刘老医师看着赵氏的一举一动,顿时觉得一阵恍惚,他似乎有种是自己把赵氏打疯的错觉。事实上赵氏早在刘医师从夏无启家中出来的那一刻,赵氏那原本一直徘徊在崩溃边缘的神经就已经彻底地崩溃掉了。
一想到日后赵氏那疯癫般的模样,刘老医师再次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抬头再次望了望屋外的夜空,刘老医师知道现在差不多应该是子时了。想到自己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再在这里耗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便让一旁仍在摆弄自己小车的徒弟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额……孩子他娘,现在天色很晚了,忙活了大半夜了,你也该休息休息了。老夫我也就不再打扰你了。”说着,刘医师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赵氏听说刘老医师要走,也没有挽留,只是拜谢了一番后就又把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了躺在炕上的男童身上。
刘医师见状,基本上可以肯定自己方才的猜想。如今的赵氏若在平时则与常人无异,但是一旦在有人提及自己的孩子已死,那么失心疯便会随之发作起来。
待徒弟收拾好了药箱后,刘老医师又看了看这对苦命的母子,便苦笑着替她关好了房门后和背着空空如也药箱的徒弟朝自己的家走去。
破旧的小茅屋里,赵氏坐在炕沿,也不去管红肿得有些可怕的脸颊,只是对着自己的孩子轻声地哼唱着轻柔的曲调。衬着如豆的烛光轻轻地拍打着在她看来只不过和上次一样只是病重暂时昏迷的儿子。赵氏就这样在寂静如斯的夜里,在破旧的茅草房内,在微弱如豆的烛光下,就那么轻轻地哼唱着、轻轻地拍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