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上了两天又自己跑回来了。母亲就不让我吃饭。不吃就不吃,就是饿死也不去学校。但我才饿了一顿就受不了了。见父母刚刚下地走,我就翻箱倒柜找凉馍。就这样打冷战打了好几天。
我父母就去学校找我们班主任,问我有没有希望上大学。那老师说,我考上他们学校时分数还可以,只是最近成绩下滑得厉害,可能需要一段适应期。等适应期一过,说不定就会好一些也未可知。
我父母又到宿舍看我的床铺。我的那个小竹床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他们就请人做了一张木床,用拉车拉到学校。可我还是不走。父亲真生气了,就狠狠的又掴了我几巴掌,并让我跪下。我母亲更是要去轻生。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你是铁石心肠也会软下来。我终于妥协了。但又不好意思说话,只自己走出门。父亲见状,慌忙推上我家那把破自行车。
我们到了公路上,父亲才骑上车带我。那时,天上已飘起了雪花,再加上凛冽的北风,我们又是逆风而行,每行走一步都很艰难。我本来可以下车步行,那样的话也不见得比现在慢。但是,我知道父亲是想用这种方法感动我,让我有愧于心,所以干脆不下车。
我们晃晃悠悠来到我上学的那个镇的一条街上。此时,风刮得更大,雪花也大片大片的往下飘落,父亲虽然穿的厚而且戴着帽,勒着围巾,但我知道他的手一定疼得厉害。
正在此时,迎面飞奔过来一辆三轮摩托车。我父亲本想往一边躲,但是一来因为手冷,二来路上又有积雪,三来后面还坐着一个我,那把自行车已经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只听“咔嚓”一声,父亲,我,自行车全部倒在地上。而父亲的额头上也渗出血来。我一下子着了慌,心里开始骂起自己来:“张建明,你这个混蛋,你要写的什么鸟小说,爱的什么文学,如果父亲死了,你可怎么办?
我正这样想时,父亲竟然站了起来。那个开三轮车的穿着一件黄大衣,长着高挑子个。只见他一边用手拍打身上的雪一边来到我父亲身边搀扶他。我傻傻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那人见状把我训了一顿,他指了指我父亲说:“这是你爸吧。”我点点头。“那还不快过来和我一起扶他。”我就走过去,拉住父亲的一只手。父亲走路好好地,胳膊和腿都没事。
然后我们就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无大碍。然后包扎伤口,父亲又带我去了学校。
当看到父亲头上裹着医用胶布,推着自行车离开学校,在风雪中慢慢向前行驶的情景,不禁想到了朱自清《背影》上的一段文字:我看见他带着黑皮小帽,穿着黑皮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的探身下去,尚不大难。
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把胖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到他的背影,我的眼泪很快流下来了。”是啊,同样是父亲,同样是背影,人家朱自清就知道感恩,而我张建明把父亲折腾成这样有于心何忍?我于是横一横心,决定留下来。
关于我父亲受伤这事,我们班主任也知道了。所以本来不打算再要我的他也因为此事而决定让我留下来。但是,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来学校了,功课根本跟不上去。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走的这一个星期,座位也被别的同学站住了。我本来坐在第二排,老师却把我安排在最后一排。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就向老师要求坐回原来的座位。
可是,我们的班主任却没有宋老师一半好,他以各种理由拒绝我的要求。为此,我很恨他。我那时心想,好啊你,等我当上了作家再来看你,把你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于是,那种想辍学的心理又逐渐占了上风。
回家后,我又把这件事向父母说了,我父亲又找班主任谈了谈。但是,谈归谈,他仍不肯给我换座位。我想,要是我父亲是他教学的那个镇的镇长,恐怕不等我说他就让那位同学给我腾座位了吧。
而我父亲只是一介草民,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身上还散发着他们那些斯文人不愿闻的味儿。这世上的事态怎么这样凉薄呀!
而他的这种势利眼却成全了我。自从上次被车撞了一下以后,我父亲的心也凉了,再加上他也恶心我们班主任,就答应我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