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残渊叹道："对于别人，这三年倒也不算什么。可对于你……你身患重疾，朝不虑夕，每活一分钟便是与上天争命。我荒废了你三年，乃是大大的罪人。"

少年道："易伯伯，我倾慕你的为人。这三年多亏你在门中调和，我在这前朝皇帝的宫殿里养身，真是过着神仙似的日子。辜负诸类话语，再不要谈起。"

易残渊叹息一声："甚么多亏不多亏的？你得了师父心法修行，境界上比常人不知高出多少，我派门下弟子，这两年得你指点一二，修为大有长进。只恐扰你清修，不敢多时絮叨，一年也只一度罢了。"顿了顿，"他们都对你感念得紧，你有需求，只管吩咐他们便是。我常年云游在外，也没法处处照顾到你。"

少年啜饮一口美酒，道："多谢，多谢！易伯伯，你的恩情，侄儿永世难忘。在此却有一事相告。"

"你说。"

少年放了酒杯，目光望向极远的天边："翌年五月，是淑涵姑姑去世三个年头，隽远爷爷逝世第五年。我想下山重访他两人墓地，拜上一拜，聊解心愁。"

易残渊沉吟良久："这原在情理之中……"

少年转过头来，目光锐利："但只怕这一走之后，我便再不回来。"

易残渊吃那一惊，站起身来："你……你这又是为何……难道伯伯待你不好吗？"

"不，"少年道，"我身患重疾，已无多日。与其在这处深院里消磨度日，不如去他地巡游，也许或有所得。更何况淑涵姑姑乃前朝皇帝李悲云之后，我无力将她江山讨回，但她父亲留下的焚魂宝刀却不能落入他人之手。我要将它寻回，安放在姑姑墓前。"

易残渊沉默良久，悻悻然坐下："想当年，我对她，也是一番情深……"

少年道："我在四月下山，这半年还要继续央烦你了。"

易残渊默然点头。

易残渊走后，花园里又走出一个人影。长发及腰，光可鉴人，正是之前招待易残渊的那名女子。此刻她面上含泪，犹如梨花带雨。

"怎么啦？"少年关心道。

女子恨恨道："还说怎么了！你要走了，却一点消息不肯透露给我。你是个负心人，心里不曾半点有我！"

少年默然不语，良久才道："我自然不会丢下你不管。待得四月花开，正是烂漫时节。你随我一齐下山，岂不动人？"

那女子哭声消退，颤声应道："你当真……"喜不自胜，扑入少年怀中。

少年伸手轻抚她一头青丝如雾，目光怜爱。蓦地里似见一只白鹿奔去，他双手一颤，却即刻稳住了。忽然低下头，亲吻女子耳垂。

花园里莺歌燕语，一时只听得风吹叶落。

光渐暗了，浮云将太阳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