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裕回到铃儿落脚的客栈已经是傍晚,几日没有见到,他心里的思念已如万蚁蚀心,痛苦难耐。看见门前那抹身影,他恨不得直接飞过去,搂着她在怀里好好的抱一抱,以慰相思之苦,但还是隐忍下来。铃儿看着他一脸沮丧进门,坐在桌边,呆若木鸡的,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还没等开口,嘉裕就突然抱住的腰肢,脸埋在她身前。“铃儿,母后不要我了。”铃儿一头雾水,不懂他在说什么。“我小的时候,母亲要抚养太子,我只能一个人,其他的皇子都在娘亲身边,唯独我,我只能看着他们在娘亲的怀里撒娇,只能看着……渐渐的长大了,我习惯了一个人,直到有你,有你在我身边,我觉得足够了,有你就足够了……现在,依旧是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是一个人……”
小玉和小月刚要进门,看见这一幕也悄悄的退了出去。
铃儿从来没见过他这般萎靡不振的模样,他是一个坚韧刚毅的男人,是一个无时无刻不给她安全感的人,即便他身陷牢狱都不曾有一丝沮丧。
“你,你好好吗?”
“不好……铃儿,母后不要我了,我没有娘了;被皇兄贬黜,我也不再是王爷了;你不再是属于我的铃儿,你也要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们都要离开我,为什么……”他说完就抬起头看着她,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上,满满的哀伤,铃儿的心口也被揪了起来。“都离开我了……”他边说着,边喃喃自语的向外走去,迈出门槛的时候,还那么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铃儿的心也跟着提了一下。
“小姐,他的样子好可伶啊!”两个丫头的脑袋从门后冒出来。
“是啊,是啊,他这样子出去,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啊,万一想不开的话……”小玉赶紧捂住嘴,看看小姐,已经满脸焦急的样子,“嗨,他有没有事的,关我们什么事啊,对不对小姐,他走了正好,免得以后来烦我们……”
“对啊,对啊,小姐你不是也很讨厌被他跟着嘛,这下好了,终于清静了……”
铃儿的身影嗖的飞了出去,循着他的背影匆匆而去。嘉裕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湖边,依旧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铃儿见他的步子还再往水中靠近,吓得赶紧扑了过去。
“裕,你不要这样,你还有我,你有我啊,我不离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的……”他终于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痛苦似乎更重了几分。他起初只是想使用一个小小的苦肉计,他知道铃儿一定会心软,她是那么善良又内心柔软的女孩子。终于听到他说不会离开的话,还是会很动容,就像自己的心被攥得很紧很紧,紧到血液都已经干涸,终于被放开了,却还是不能呼吸。
“铃儿,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铃儿抱着她哭了,这个男人,她无论用尽什么办法,都无法从自己的生命里摘出去。若,那千百冤魂真的怨恨,就报应在她的来世吧,今生,只想待在他的身边。
皇上又私自出宫了,还命了季铎把早朝收集的文案奏章都搬运到了郊区的小院子里。皇后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依旧不爱理睬,独自坐在门口为儿子缝着衣服。皇上靠在窗前,面前的折子推起来都埋到了肩头,他不疾不徐的翻着,眼神压根就不在案上,索性直接将下巴搭在那一堆折子上,专注的看着皇后的侧脸。临近晌午,皇后起身去厨房里煮饭,皇上也跟在身后转转悠悠的过去。看着她生火,淘米,洗菜,都是那么娴熟,他竟坐在身后偷偷的乐了。若他不是皇上,与她只是普通夫妇,过着这柴米油盐的日子,一定会很幸福。
皇后做的饭菜,并没有邀请他一起吃,看到他厚着脸皮凑过来倒也没有拒绝,还不自觉的帮他夹了菜,皇上端着饭碗的手就那么滞住了。“凝儿,为什么我们没有生在平常百姓家?”她不语,依旧低头吃饭。这顿饭还没有吃完,宫里就来人了,说皇子突然,哭闹不止。皇后一下子就慌了,眼泪刷刷的留下来。
皇上拉着她出门,又抱着她翻身上马,疾风电驰般往皇宫里赶。这孩子的病也奇怪,娘亲一抱就什么都好了,也不哭闹了,皇后却在也舍不得放下孩子,就端在怀里一直哄着。
“凝儿,孩子好好的,别难过了。”皇后哭的两眼通红,依旧撅着嘴,要不是他把孩子强行带走,哪会有这等事。“是朕错了,不该用儿子来要挟你,但朕希望你能回来,不是因为皇宫需要皇后,也不仅仅是因为孩子需要娘亲,而是,我需要你,我需要有你在身边……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皇后抱着孩子又开始哭,好像所有的委屈都顺着泪水流了出来。
嘉译找到这里着实费了些功夫,偏街窄巷,又是矮旧的草房。初一那天没在集市上看到她,就四处打听,才寻到这里来。屋内虽小却收拾的很整齐,与房子的外观看起来大相径庭,就像过去自己和刘妈生活过的那间屋子一样。她坐在窗跟下,阳光从外照进来,金灿灿的光晕刚好笼罩在她的脸上,格外生辉。手中的针线在她的指尖上下跳跃,她自顾入神,人走到了跟前才发觉。
“怎么是你?”她整个人呆住,手里的针线还那样端着。
“是我,前日集市上没有看见你……”
“哦,我不小心扭伤了脚,不方便走路,就没有去。你是,来买香囊的?”
“不是,我来看你……”塔尼娜手上一颤,针尖就扎进了手指,疼得她蹙起眉头。“怎么了?让我看看。”他急切的抓住那只渗出血的手指,含在自己嘴上吸允了一下。她指尖上的伤痕细密,就跟刘妈的手一样。
塔尼娜感觉到指尖上的酥麻直达头顶,连心跳都骤停了。
“我来,是有话想对你说。我的故事有点长,也有点复杂,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完,听完了又会不会被吓跑……”那天出宫前,太后对他说,如果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子就让她知道自己的故事,若她能喜欢那个真实的自己,彼此理解,相互善待,他们在一起才会幸福。
塔尼娜听完了他的故事,脸上却异常的平静,“我的故事,你想听吗?”他点头,“只怕真的会吓到你……我就是那个哈维尔公主……”
嘉裕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紧紧的抱住了她,“很好,你就该在我命里!”
六月初六,是皇室宗亲团聚的日子,这是玉珍皇后在世时定下的习俗,除了中秋和除夕,就属这一天最热闹,各位王爷、公主,皇子皇孙们都要携带家眷进宫来,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欢聚一堂。近些年来,太后一直喜欢安静,这节日没废,只不过进宫的人少了些,只有皇帝的几个手足兄弟和姊妹,总共加起来都不到十个人。今天来的人也不多,皇上没有让太后失望,看到皇后来请安,她脸上都乐开了花。嘉辰的几位夫人各个都是知书达理,中规中矩的。嘉裕姗姗来迟,总算没有空手,领着铃儿跪在面前磕头的时候,太后都激动的流出了眼泪。抬头往后看看,没有嘉译,她脸上有一丝丝的担忧,再想想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嘉歆,她心情更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