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多时,只见曾书秋走进城外一座树林。是夜繁星密布,残月如钩,林中风声飒飒,远远望见一个人影在前方等候。韩惜落暗自惊讶:“不知前方那个人影是谁?”便隐身在数丈之外一株枝叶浓密的大柏树后,运起内功,使耳力倍加灵敏,凝神倾听。
只听曾书秋向那人说道:“欲成大事,定当行使此计,方可成功,别无他法。”那个人道:“难道就一定要牺牲柔然吗?为何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人语气中充满凄凉惋惜之情。韩惜落吃了一惊,寻思:“怎么此事还和叶姑娘有关?那个人的声音好熟悉。”正自纳罕,忽听那个人道:“韩兄,不用惊讶,出来吧!”韩惜落惊诧万分,暗想自己已经如此小心,竟然还是被对方知觉了。又听那个人道:“是我故意诱你来的。”韩惜落心中一凛,又想:“便出去,看他们在搞什么鬼,又有何妨?”随即转出树后,上前几步。月光之下,看得分明,那人不是冷云裳是谁?韩惜落诧异道:“你们夤夜在此做什么?”
冷云裳道:“我们在此商议一件大事。”韩惜落暗想:“他们两人深夜到此相商,这件事定是非同小可。”问道:“是何大事?”冷云裳道:“夺位。”韩惜落一惊,道:“夺谁之位?”冷云裳却开口淡淡的道:“朱光启的位。”韩惜落一怔,呆在当地,喃喃的道:“宗主之位?”
曾书秋也道:“不错,我们正在筹谋要杀此人。”韩惜落惊道:“冷兄何故要行此大逆之事?”又向曾书秋道:“曾兄,咱们也算是在麒麟宗门下做事,怎可做这等恶行?”
曾书秋却冷笑道:“你有所不知,朱光启绰号‘笑面虎’。我观此人乃是个笑里藏刀,言清行浊的人。他为人老谋深算,表面上是让本门弟子协助我们,暗地里却是派人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今日我们若不杀他,来日定然要被他所害。”韩惜落道:“宗主看起来和蔼可亲,怎会如此?”冷云裳道:“韩兄言之差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在麒麟宗二十余年,素知他的为人工于心计,城府极深。绝非表面上看上去的一团和气。今番我们立此大功,已经为他所忌。只是我们尚有利用价值,他还未舍得动手除去我们罢了。”韩惜落心下一片惘然,想起齐敬宁、史朝风、司马炽等人所作所为,暗暗叹息:“果然是人心难测。”踌躇良久,才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曾书秋道:“哼!朱老贼虽然心思缜密,阴狠毒辣,武功又深不可测。只是武功再高的人也有他的弱diǎn,他有一处致命的死穴。”韩惜落奇道:“死穴?”曾书秋道:“不错,朱光启酷爱女色,女人便是他的死穴。”韩惜落想起今日朱光启在席间见到叶柔然的神情,登时恍然,脱口叫道:“叶姑娘!”
曾书秋笑道:“韩兄弟果然聪明,一diǎn就透。朱光启生性贪淫好色,又刚愎自用。嘿嘿,殊不知色字头上一把刀。要杀他,须当用到叶姑娘。”韩惜落“嗯”的一声,心下却不以为然:“怎么无缘无故却将叶姑娘牵扯进来。”又听曾书秋道:“要叶姑娘在他身边。一者,是因为枕头上的关节最好打通,她也可在朱光启身边不时吹上几句枕边风。到时朱光启所做所想尽在我们掌握。二乃,女色二字最是磨人,可以消磨他的意志和戒心。三来,在他沉湎酒色之时,定然无暇顾及教务,我们可趁此机会,暗地里培植自己的势力。四是,他被叶姑娘迷惑,他身边的忠义之士定然要冒死直谏,他那时意乱情迷,如何会听?我们正可以趁机进谗,铲除异己。到时都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便把那些忠臣良将解决了。”
韩惜落这时才忽然想起他当初要叶柔然与他同行,自己还道是他想将叶柔然占为己有。此刻方知原来有此深意,心中倒是把他看得小了,颇觉惭愧。思忖半晌,diǎn了diǎn头,称赞道:“此计确是妙极。只是……只是……”冷云裳接口道:“只是柔然她性子高傲,怎肯委身嫁与朱光启这个老头对吗?”韩惜落听他一语道破,应道:“对。”曾书秋道:“叶柔然早就对冷兄一见倾心,如何瞒得过我的眼睛。只要冷兄你去求恳她,无有不遵。”冷云裳叹了口气,道:“我如何可以辜负她,又如何开得了口?”
曾书秋见他犹豫难断,又道:“你即使无求于她,也是无法和她在一起的……”韩、冷二人心中惊奇,异口同声道:“这却是为何?”曾书秋道:“魔教四大派阀中,我们已占其三。朱光启在麒麟宗的势力却是根深柢固,我们欲要与之抗衡,还须一人的帮助。”冷云裳问道:“是谁?”曾书秋道:“这个人韩兄弟也曾见过。”韩惜落不明所以,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是何人,讪讪地道:“恕在下愚鲁,还请先生明言。”曾书秋道:“这个人正是万毒宫主曲如烟。此女在天南垂虎踞一方,若与她联姻自有说不尽的好处。”
冷云裳心中一凛,道:“先生之意,是要我与曲如烟成婚?”曾书秋道:“正是。和曲如烟联姻不但可得一方势力,而且兵不血刃便可一统魔教,实乃是上上之策。”冷云裳一叠连声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曾书秋一再力谏:“为图霸业,有所牺牲,在所难免。况且大丈夫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大功告成之后,公子再纳叶姑娘为侧室,一样是喜结连理,有何不可?”冷云裳踌躇不语,思之再三,终于勉强答应下来。曾书秋这才展颜一笑。
韩惜落一阵迷惘,心中思潮澎湃:“天下间要成大事,牺牲在所难免。我若要报仇,是不是此生都与悠悠结缡无望?若要报杀师之仇,就要杀了司马炽,就要牺牲悠悠吗?”想到悠悠,他不禁胸口一阵酸楚。
曾书秋向韩惜落叮咛道:“韩兄弟,今晚的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冷公子三人知道。切不可向外人透露片言只字,即便是熊百川、柴羽、杨凡亦不可提及。”韩惜落答道:“我定然不会吐露片言,权作不知。”三人商议已了,各自回到房中安歇。
次日一早,曾书秋拜见朱光启,禀说道冷云裳愿意迎娶曲如烟,又说联姻后,即可兵不血刃一统圣教,从此在圣教之中再无敌手。朱光启听说,当真是喜从天降,不过他喜的并不是一统圣教,而是冷云裳对叶柔然无意。他早已对叶柔然一见倾心,只不过看见冷云裳与叶柔然之间神色亲昵,怀疑二人彼此爱慕。此时此刻正在绞尽脑汁想要拆散二人,将叶柔然占为己有。想不到突然听说冷云裳要娶其他女子,那自是再好不过,立时同意。笑吟吟的道:“裳儿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我向来视他如己出,爱护有加。此乃是人伦大事,马虎不得。”当下以宗主之尊亲自写下一纸文书,命人带了许多聘礼,金珠美玉数以万计,迤逦往云南出发求亲。
另一方面,冷云裳劝说叶柔然依附朱光启,叶柔然哪里肯依?只说宁死不从,日夜在房里吞声饮泣,珠泪偷弹。心心念念只想与冷云裳白头偕老,埋怨他薄情寡恩。冷云裳只是默不作声,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