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老爹听她问及玉家的事,脸色就大变,厉声训了一句:
“那些全是官府里的事,你管来作甚?好好养着身子,其他事宜,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该操心的!打什么听,不准瞎闹腾,好好在家待着,听到没!”
她直觉,这玉,与自己必有一番非同一般的牵扯。
可怜她问不出半个因由来,叫人念叨了一顿后,最后被赶回了园子。
事情变的扑朔迷离,锦绣关在锦府实在无从查探有关玉家以及琉璃玉的事,憋了数天,身子渐好,她忍不住终于跑了出来。
然后,她就来了这里。
当然了,锦老爷子自然不可能放她出来,是她偷溜的,不过,这一次出来,没有晓波和小柔的份,就她和阿日单独行动。
今儿个,锦绣和阿日穿的甚为体面,衣袍都是玲珑缎庄出产的杭锦,锦中上品。
她穿的是青蓝色袍子,裁剪相当合身,脸蛋是做过手脚的,阿日呢,青灰色,脸孔也改了一下,皆是那日大闹赌庄时那模样,只是,今儿个,两个人收拾的比较光鲜,看上去不再土头土脑,比较像爆发户。
哈,她要的就是这种爆发户的调调,这里是上京城啊,装有身份,那是很有必要的。
当然,她也不怕有人认出他,至于原因:
一,这里是京城,基本上没有人认得她。
二,师父说了第一赌庄绝绝对对不会再来找她麻烦,她想借机核实一下。
三,她想借“阿金”这张脸孔再玩的大一些,无他,主要现在外头的人都知道“阿金”是狂道的徒弟,到时要是出了岔子,可以拿狂道做挡箭牌。
锦绣含笑环顾着这间水云阁,看到那高高的舞榭喜台上挂着两幅字。
一边写着:水云阁中惊艳,芳菲恰好时。
另一边写:芙蓉帐下绝色,芸雨承君顾。
横批,北方有佳人,谁得亲香泽。
她看着直摇头,真真是替这个阮玉儿悲哀:拿一个妙龄女子的清白来玩这么一场活色生香的游戏?
世人都说婊~子无情,可是妓馆里的姑娘家,试问谁想叫千人睡,万人尝?
婊~子也有婊~子的无奈!
而这种国制,就是一种极端不公正的存在,绝对应该废了去。
*
“你摇什么头?”
阿日忽然凑过头来问,这假小子脸上闪过几丝愤慨之色。
“也没什么!”
锦绣闷闷答了一句,而后指指那满堂子来来往往的男人,凑到他耳边,微微伤感的嘀咕了一句:
“突然觉得男人真他妈不是东西……有了钱有了权,就抛下家里的发妻,来这种地方*作乐……不管是家里的女人,还是这妓馆里的女人,皆是时代的悲剧,人性扭曲下的可怜产物!唉,这社会,何时才会出现有正的公平公正。女人不再是玩物。”
阿日沉默了一下,他一直就知道这丫头的思想异于常人的,现在,越发能感受到那颗敏感而细腻的心了。
这样一个女子,若没有强大的力量自保,将来必被残忍的现实伤的遍体鳞伤。
他扬起笑,眨眨眼,说:“老大,我可不一样,我是被你逼进来的!”
他强调,以示清白。
锦绣不卖账:
“那是你没权没财!”
阿日再辩:
“也未见得每个男人来这里都是为了*作乐。酒肆茶楼妓馆,从来就是消息最最流通的地方。老大,你那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会冤死一大票的!”
嗯,这话,似乎有点道理。
锦绣瞅了瞅这间大堂,选了一张最容易观察整个“拍卖”大会的桌子待着,心下琢磨着眼前这番热闹里,有多少人是为了美色而来,又有多少人是为了其他目的而来。
**
水云阁里的龟奴,终日要迎送天南地北的来客,今番,他们面对这两张陌生的脸孔,自没怎么留心,没办法,能来这里的多半是有财有权的人儿,一个个全是心高气傲的主。
锦绣闲闲坐着,不断的惦量的,然后,她发现,就她刚刚进来坐的这一会儿功夫,一共进来了四五拨人,其中四拨像是商贾,另外一拨,来的居然是那日在赌坊遇上的故人:韩琛和慕怀仁。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她大喜过望,连忙扔掉手中那一把花生,穿过人流,跑了过去,还未走近,就叫起来:
“喂,慕怀仁,韩琛……你们也在这里?哈,真是好好巧……还认得我吗?”
阿日也在打量,也有看到韩誉,回过头来时,就看到身边这个假小子兴高采烈就跑了去,他心头不由叹了一声:真是作孽,怎么每次都能遇上这个人。
他只能也跟了过去。
*
韩誉正背着吃茶,忽肩上叫人拍了一下,转头时,看到了一张眉开眼笑的脸孔,那宁静的眸子蓦的一亮,不由得“咦”了一声,而后,扯出一抹温温之笑:
“咦,阿金,怎么是你?”
他一口就报出了她的名字。
锦绣露齿一笑,高兴,想不到这人还记得她,今天她没贴胡子呢,比那日俊俏不少:
“对啊,正是我。”
彦王韩琛转过头,脸色显的有些苍白,像是久病过一般,他站起抱胸,眼露稀奇之色:
“阿金,你倒真是哪有热闹往哪凑?那日一别,我原就在想何时才能再见你呢,想不到居然这么快就见到你了……喂,你这小子,最近混哪去了?”
说着,便往她肩头打下一拳,状态甚为亲呢,看得出,这个彦王,对她这个“阿金”印象很深很不错,全不端亲王的架子。
锦绣嘻嘻直笑,避了一避,避开了他的打,抱拳道:
“我呀,就四处走走,避风头嘛!好不容易人家消停了,阿金我这才出来喘口气。这一次是我初次来上京玩,人生地不熟,还望两位多多指教……”
“客气客气……”
韩琛深深瞅着这人,大个月了,这人如石沉大海一般,让任何人都查不出其半点消息,那也算是有本事了。
韩誉也睇着,心下自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小女子,生性怎如此不拘小节,这种香艳场所竟也敢来闯上一闯?
“坐……”
韩誉微一笑示意着,并且还让人奉上一杯新茶。
“好!”
锦绣可不会与他们讲尊卑,说坐就坐。
韩誉、韩琛这二人是皇族里的人,平常时候,谁见着他们不小心翼翼的,与他们结交的人,多半会顾及到他们的身份,像这样一个草根,在面对如此高高在上的王侯时而无半点不自然的神情,实属少见。
两个人不觉轻笑。
韩琛高兴的是:终于寻到了一个脾性相投的朋友。
韩誉高兴的是:这样一个女子,叫人打心眼里不由自主的生出欣赏之情——这样一种感觉,生的莫名其妙,可就是如此的自然,
锦绣的心情也轻快起来,坐下后她就贼贼笑出声,用手肘蹭蹭身边人“慕怀仁”的肩:
“喂喂喂,你们都是为了那位美人而来的?”
刚刚她犹觉得来这里的人都不是好东西,不过,见得这两位,她却没有那种想法了——自然了,彦王是何等人物,若要美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至于这慕怀仁,虽然她不知他底细,但能和彦王走到一处的人儿,怎么可能是小角色。
韩誉不太喜欢有外人碰触他,这些年,他在人前一直与人保持着距离,不过面对她的亲近,他竟并不觉得反感,淡淡一笑后,温雅谦谦的答了一句:
“只是随意凑个热闹。”
目光随意往她身后那跟随瞟了几眼,人家那神情懒懒的,他觉着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阿日不与他的目光正面接触,守本份的侍立在附近。
几个人正当寒喧,门外头走进几个人高马大的胡人。
韩誉和慕怀仁的目光,蓦的一深,第一时间就被勾了过去,锦绣见状,不由得将注意力也移了过去,心下好奇:
这来的是什么人物,竟令他们如此在意?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