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不容易溜出来,算了,况且还要折回去,你忘记我那个天天通信的邻居吗?她同我一块去,三年了,我想好好同她聊会子。”如玉说得很是,再说,我实在不合适,如玉原谅我,她爹可不一定原谅我,加之,她的确是有那么个好姐妹。源源不断的锦书我只当是个情郎,后来正儿八经的审她,才知道是个姐妹。
如玉几乎把大大小小的事啰里啰嗦的叮嘱了一遍:“人情冷暖,不比单纯的神界,话本上毕竟纸上谈兵,基本上坏人都是歪瓜裂枣,好人都是眉清目秀,应该用心看…我也不是怕你被别人欺负,我只是怕,你一时看不过去的事,会一霓裳把人抽到地府去!”
她的叮嘱一完末了还一步三回头的看,我只得敷衍的点头,待她消失在人群中,行事就有脱缰野马的形容,怀素和尚的草书都不带这么狂的。葭萱在后头跟着,敢怒而不敢言。我挑着人多的地方挤。
临安最热闹的莫过于北瓦。
街道两旁是花花绿绿的商品,什么风筝、风车、竹雕工艺品……卖香包的小姑娘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偶尔对着路过的书生腼腆的笑,耍杂耍的将手里的小苹果扔得花里胡哨,火喷的极有技术含量,很多人在一旁喝彩扔钱,于是葭萱端正的往盘里扔一个铜板。叮咚的声音使她心情大好的转身寻我,我才溜到一半,是以她掐兰花指与我施了个缓身咒意味深长的笑:娘娘说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旁边几个几个男子会错了意自觉跟着一块扔银子。
葭萱扔银子不是觉着演得好,这些把戏法力再浅的神仙也比他们耍得好,而是同情,战火前的富贵。
几个男子围上去搭讪,她无措的退。我抱手传音给她:有本事你可以违反天规对凡人施法嘛!叫你嚣张!
趁这空当,弹指破咒钻出来。好在漓羽是给我上过课的,就算这么热闹的场面,也让我不那么疑心我是不是打乡下来的。
酒旗子在风里摆,什么酒香菜香都加杂着。雾气里系着围裙的擀面老太太手法娴熟;一群粗壮的汉子穿的红艳艳的揺着条龙。那龙着实小巧,我们天界的龙一盘下来,大概有这条街这么个形容,不过,这龙喜庆。各种模样的灯笼挂成了一片天空,漓羽说晚上点着会更好看,比天河里的星光还好看。
叫卖声阵阵,一群群孩子在人群里蹿,偶有学着大人模样的。
单看这一些,宋比唐还要繁华。推着小木车的小哥朝我嘿嘿的笑:“姑娘,请避避。”我还姑娘呢……呃,要是依着人的轮回是怎么掐指也算不准的。
可惜,偏偏有什么辽、金、夏。漓羽最喜欢宋朝,因为这朝几乎把临安的繁华发挥到了极致。传闻,柳永一阕《观海潮》是金兵元兵挥兵的导火线。可见,江南夜色下的小桥屋檐读不懂塞北的荒野,可塞北的大漠孤烟还是挺向往江南的秀丽。
再喜欢也没有办法,想当初孟姐姐爱的那么深切,还是只能送爱人一碗汤,还只能把汤用心熬,以免他忘不干净。当时我族还有些地位,掌握不了一个凡人的命。又如何能掌握一个朝代。我如今能做的,就是及时行乐!
“依儿,我们回去吧。”我也没大注意葭萱这是第几遍了。含糊应了几句。
有老人摆摊是个稀罕的事,头发胡子都是白花花的,很滑稽的是,胡子编成很多小辫,用红绳系着。见来客了,停了摇椅,悠悠起身。
摊上只有一样东西。钗。
我取出一支来:“我要这个钗。”
方才还在摸着胡子的老翁不乐意了,我才注意他身上衣服也是红的,一路过来太多红色不觉得扎眼了。红衣翁说:“钗是钗,簪是簪。”
我不解:“有何区别?”
“姑娘听说过钗头凤吗?”
见我不作声,红衣翁只说:“姑娘可知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很会现学现卖:“簪!”
红衣翁颇安慰,意味深长神秘道:“这是上古渊淳帝送给他夫人的聘礼。”
上古渊淳帝,我差点没把这簪子捏碎了。渊淳帝那是上古传奇人物,**里写他徒手收妖、拂袖除魔的传奇数不胜数,就连炽魔似乎也是他打死的,从没听过有这一茬。渊淳的形象极为高大,依我看,这样厉害的男神是当真要活到地老天荒才算公平,龙婆婆就见过他。她说,一万多年前,渊淳同魔后黑蛇一战后就化为了劫灰,这个黑蛇叫做璀然,是墨隳的母后,青冥的妻子。但就算璀然法力再高强,也绝计奈何不得骑青龙提神剑的渊淳。书上未记载,龙婆婆欲言又止,使我坚定了心里的想法。渊淳同璀然有个过去。
这支泪簪大概就是送给魔后璀然的他们两也许是碍于神魔之间的身份,一块殉情了。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封了万人记忆,这是深情版的。也或者是渊淳浪子回头,杀了璀然,然后畏罪自杀,这样想来也合理,这是忠义版的。
否则,怎么连开天劈地的盘古大神都有画像,而留给万古至尊的渊淳是一笔带过,残卷而已。喏,一笔带过的还有上古魔王青冥,以及冥后瑶华及冥帝长灥那段惊世骇俗的爱恋,不得不说帝王家是非多啊!不过,我对青冥不怎么佩服,长灥也不仰慕,瑶华更是没有交情,所以他们的身份再蹊跷再留白我也不感兴趣。
渊淳这簪也不知道真假,难为一个人间老头还记得他。簪子透明的,一晃叫人错觉这泪是打自己眼睛里流出来的。葭萱犹犹豫豫的捂袖子。老头儿扬簪说一百两,买不买。
诺,葭萱她倒是来的正好。
看她这变了的神色,已知这簪不便宜。她深恶痛嫉:“一个家一年的用度。你刚才可是得罪我了!”她一心想同天远一块过日子,就算不到人间,也是深究过的。
我低声反击:“你可以不掏银子,我也可以咬牙跺脚闭眼嫁给你家天远!”
本来美人就很能吸引人,更何况是个有钱的美人。过多目光注视着葭萱,她朝我身后妥协的挪了挪。就这点出息还想做天界的太子妃……我今儿才觉着,不是天远爱不爱她的问题,而是她够不够胆的问题。对于天远是不是喜欢我这个问题,他自个也没表过态,只是坚持给我批奏折,给我寻良方。但我反觉着,身体无恙的葭萱更需要他。
葭萱的买字还没出口,红衣翁说话了:“耽误老朽的时间,五百两。”
过了这村没这店,今天见识到了。看来簪子是货真价实。
瑶圃不是缺银子的地方。这世上穷人多,而是想要买的东西太昂贵或者带少了。葭萱只知我要买话本子,出门合计了买五车的银票。倒不能怪她,毕竟没有人出门带个钱庄的。
人群突然让出一条道,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我来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