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俊不得不转过头了。他迎着他的目光，对方成竹在胸，好像对这个结论有十足把握。他一动不动地瞅着他，足足看了有十几秒钟的功夫，然后，他突然间笑了起来。他笑着摇头，好像听到了一个相当大的笑话。“要不怎么说，这人太聪明就不好，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他连说带笑，几乎喘不过气来。“雨浠爱吃臭豆腐？我差点忘了，她也爱吃。”他望着屏幕，笑出了声，“不能她爱吃的，我就不能吃。她喜欢穿咖啡色的衣服，是不是我也不能穿，穿了岂不和她配成情侣装？我昨晚上起来好几次，你不会认为我是想雨浠想的睡不着了吧！”他歪着头，用手挠挠额角，“我得想想，她喜欢的东西可多了，是不是我都不能碰？”

慕浩东哑然无语，对方说的太过理直气壮，他权衡下来，也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些孩子气，太过神经过敏。对方的口气明显奚落，毫不掩饰挖苦神色。他听进耳朵，不免有些恼火。“你不是个小孩子，该懂得玩物丧志的道理，游戏，一玩半夜，第二天上班没精神，你有意思么？大家好歹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你的性格，我怎么会不了解，这段时间，你不正常，相当不正常。”

韦俊收了笑容，“我不正常，一定是与你们有关系？”他没耐心了，起身拿起烟盒和手机，抓了桌上车钥匙一起揣进兜里。“如果你真的了解我，就好好想想，前后左右想的仔细点，如果想不明白，别套近乎说了解我。”他也不理慕浩东，径直出了书房。

在楼梯那遇见顾梦莲，捧着碗汤似要端给他，“干嘛？要出去？”顾梦莲皱起眉头，“这么晚了还要出去？汤还没喝呢！”

韦俊把那汤接过来，边下楼边喝，“我出去换换气，如果不出去，我们家大公子非缠死我不可。”

“喂，你慢点，别烫着。”顾梦莲急急忙忙跟下来，又叮嘱两句，“早点回来，别又像昨天似的闹得那么晚。”

“我今晚不回来了。”他喝完那汤，把碗撂到餐桌上，“别等我了，晚了，我就回华源。”他到玄关的地方去换鞋。换完鞋看见顾梦莲欲言又止地瞅着他，她的眼光带着关切，带着忧虑。他心里温暖，宽慰地冲对方一笑，“妈，我这么大了，不是刚被你带回来那会儿，出去一趟，就认不得回家的路。”

顾梦莲注视着他，眼圈红了：“你要记得这句话，不论你走的多远，你都得记得回来的路，你都记得你是我儿子。”

他伸手过去捏捏顾梦莲的脸，“少煽情啊！年岁大了。”他捉住她的下巴，端详来去，细看看，“妈，你这眼角多了一道皱纹了，有四道了，赶紧上楼做面膜去啊！”

顾梦莲立即瞪大了眼睛，“真的？”她摸着脸，有些慌张地就往楼梯上跑，“我得看看，前两天还没有呢？”他看着她的背影笑过去，“小心点，逗你呢！这么容易信，怎么都这么幼稚呢！”

北京的街头，寒风扫着地面。过了元旦，外地人都回家过年，大街上的车辆就少了许多。中国人重视春节。马来西亚四分之一都是华人，不知道那边的节日会怎么过呢？

他放慢了车速，拧开了音响，播放机里仍然是那首《早已情深》。他如今已经清楚记得每一句歌词，

没有你的日子

一个人哭泣

一个人大笑

一个人寂寞难熬

没有你的日子

原来一切都不美好

……

她走的时候很匆忙，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他。她走的潇洒，走的“坚强”，走的“义无反顾”，走的充满了尊严。他想起她那句：如果你吸引不了一个男人，你就脱衣服，如果你脱衣服仍然吸引不了他，你就穿衣服走人。

她真的穿起衣服走人了。

前方是个公交巴士站。有辆双层巴士摇摇进站。上车的人很少，二层更几乎没有人。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表，晚上八点半。正是全家团聚的时候，她在干什么？

绕过那巴士，他将车开到前一站，找了旁边辅路停下来。他血液里有亢奋的东西往上奔涌，胸口有个沉甸甸的东西往喉结的地方窜动。他下了车，站到站牌下，迎着凛冽寒风，等着那巴士过来。

上了巴士，绕过楼梯上二层，他临着窗坐下。车厢里很安静，灯光一样幽暗不明，只有两对情侣挨着头坐在不远地方，踽踽私语时断时续地传来。

他一路贴着窗望过去，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八点钟，正是灯火辉煌的时候，马来西亚和中国没有时差，同样的时间，她在吃饭？睡觉？还是和朋友喝酒聊天？她去了二十几天了。她那样的性格到哪都会有朋友。她有没有在想他？她一定没想他，说不准她已经忘了他了。否则，以他对她的了解，没有理由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没有跟他打。他扶着前座靠背，内心绞痛，思想如对面的车灯忽明忽暗地纷乱开来。耳边是那首耳熟能详的歌：

没有你的夜晚

一个人睡不着

一个人孤独静坐

一个人默默等到天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