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不会弄错了?说不定林我存是另一个人……也长有重瞳。”左麟狡辩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自己也觉得这种概率实在不大,重瞳之人,几千几百年来也只听说过那么几个而已。
“林我存今年二十七岁,又是在三越投的军,三越离当年你抛弃弟弟的乾州才有多远?我那年举荐他的时候也问过查过他的身家,他自称家住殷岭县,父
tang母双亡,是个孤儿,家中连一个亲戚也没有,殷岭县就在乾州境内,你说,还要什么才能说明他的身份?”
左麟无力地低下头。
左夫人听着儿子对丈夫的指责,勾起了她心里深藏的回忆,她想起了自己那个从来没有忘记过的小儿子,她那心心念念、日夜想念的心肝宝贝啊,她哭得喘不过气来,突然站起身来就向外走:“我要去看看含珠,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左含香一把拉住母亲:“你疯了,这个时候去认什么亲?你能跑去说你是他亲娘,当年害怕他的眼睛会带来灾祸,所以把他抛弃了?如果他早知道自己是个弃儿,难道他会不恨你?而且就凭你空口无凭地说这么一句话,他能认你吗?他现在的身份,能认你吗?如果他不知道自己是个弃儿,你去那么一乱,不被当做疯子才怪。何况他的眼睛一直是蒙着的,他的左眼是重瞳这事,恐怕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啊。”
左夫人哭倒在儿子怀里:“含香,那怎么办呢?我实在想看看他。”
左含香搂紧母亲:“别急,娘,我们知道他现在是好好的就行了,我会一直帮着他、保护好他的,等到将来有机会的时候,我一定设法让你见他一面。”
说着,他回头憎恶地看了自己父亲一眼:“至于你,等过些天自行上书称病告老回家,不要在朝中任职了,免得丢我的脸。”
左麟一想到自己将来要去小儿子面前俯首称臣,面对面跟他打交道,心里就忐忑不安,所以对大儿子的话,竟然一点也没有表示反对。
左麟上书请辞退休回家养老养病,林我存却是极力挽留,一方面是看在左含香的面子上,另一方面却是有点内疚,如果不是自己把他摔得骨折,他也不会病这么长时间。
他把询问的目光看向左含香,左含香冷静地与他对视了一眼:“陛下,镇国大将军的确年岁已大,身体又是这个样子,实在不适宜再担任公职,还请陛下恩准。”
连左含香都不为他自己的父亲说话,林我存也就无可无不可地照准了。
左麟跪伏在地面上,耳朵里听见两个儿子的对话,心里后悔莫及,自己就是因为惧怕小儿子的天生异秉而将他抛弃,结果他竟然还是能够当上皇帝,真是老天注定,早知道是这样自己怕什么,好好养大他,让他少受些苦,他打下这天下后,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太上皇了,唉,人算不如天算哪。
当皇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林我存也尝到了这个滋味,虽然从来没有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有着左含香的帮助,他也渐渐进入了角色。
每天早起晚睡,批阅奏折,为国中大事小情操心劳累,虽然有内阁为他预先处理了部分奏折,但最后需要他御览决断的事还是有很多。
巴山雨死了,内阁首辅一直空缺,林我存也暂时没有补上合适的人选,这个时候,内阁成员之一的左含香默默担起了这个重任,另外三名内阁大臣早已看好了风向,有些事情,不是嫉妒就能干得了的,皇帝的信任和个人的能力才是最为重要的。
何况左含香表现出来的能力简直是大大超过所有人的希望,他可以几天不睡,接连向前去镇压各路叛军的军队发出准确的作战命令,他可以为了了解江南江北各地的水旱灾情而调阅堆成山的档案文件资料,连他的情人芮红照为他生下儿子的那天,他也还在御书房连夜跟皇帝商议如何对付若羌人的蠢蠢欲动。
别人尚未知其辛劳,其他三名内阁大臣看在眼中,对他是敬佩得五体投地,这才知道他并非是凭着跟皇帝的关系上位的,下来不免感慨到底要对新皇帝有多忠诚才能做到这个程度。
这天下午,林我存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屋里屋外静悄悄地,太监德赞就候在门口,观察着屋里的动静。
德赞是宫内太监总管,左含香杀支高那夜,他非常识时务,按下了某些宫人的蠢蠢欲动,是以那夜宫中格外平静,事后左含香也没有食言,依旧留用了他。
现在的皇帝林我存的日常起居还是由这个德赞太监照顾。
御书房里有着两个太监一个宫女,太监是专在御书房听用的笔墨太监,识文断字,举止有度,把笔墨张罗好了就远远地退到了墙边低头站着,准备皇帝的随时召唤。
离书案稍近一点的地方,站着一名宫女,不时抬头看看林我存有无需要,又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