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上天派来救他的使者,就这样很快地离开了自己。
林我存抬起头来,脸上流露出了坚定,在自己想尽办法都逃不出来的那个铁笼子,郭玉塘一个弱女子竟然有本事来救出自己,那就是肯定是老天要叫他好好活下去,那么,无论这世道再艰难,他也要勇敢地走下去。
他把那带血的布条用几片树叶包了包,往怀里一揣,拄着木杠向山上走去,天色已明,用不了多久,自己逃跑的事就会被发现,他要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尽快逃上山去。
他估摸着即使水红县城里发现自己逃跑,肯定要在城里先搜,搜不到了才会想到说不定他已经逃出城去,那起码也得一两天以后,自己逃跑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到了深山里,那就是自己的天下了,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孩子,还愁活不下去?
林我存虽然有点气喘,但越走越有劲,自由的感觉真好,
tang浑身上下所有毛孔都张开在呼吸新鲜的山野空气,走到半山上,他听见身后远远地传来鼓号齐鸣,脸上不由得露出嘲讽的笑容:“万大人,你们忙去吧,我林我存已经远走高飞了。”
林我存一边走一边整理着思绪,逃走的过程因黑夜显得益发鲜明,郭玉塘破坏囚笼铁栏杆的办法可真妙,她是怎么想到的?自己力气那么大,都无法徒手弯曲任何一根栏杆,她只用几根布条和一根木杠就让栏杆应手而断,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而且,她做出的每一个决定,目的都那么明确,判断也极为准确,根本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就拿出城这一招来说,巧妙得令人叹为观止,想必她返回城里时也能想出让守门的兵丁信服的理由。
时间那么匆促,她那小小的脸让自己怎么看也看不够,她的身上,除了自己熟悉的聪明伶俐之外,更多了几分成熟和坚强。
谁有福气娶到她?林我存想着,心里泛起了一阵妒忌,可低头看看自己的样子,他不由苦笑,任是谁也不可能跟着一个逃犯到处躲避,在深山里过一辈子。
日头过午,林我存走到一条小溪旁,他放下包袱,取出藏在怀里的那三根布条,在溪水里揉搓起来,血水从布条里蔓延出来,他使劲揉搓着,溪水渐渐清澈,布条上却仍留下东一块西一块黄色的印迹洗不掉,林我存将布条挂在树枝上晾干,自己喝了点水,坐在树荫下开始吃干粮。
包袱里面有几个干干的大饼,也就够他吃两天,接下来的日子,他怎么办?
林我存躺了下来,望着那被风吹动的布条,开始想着自己的出路。
好久没有这样舒舒服服躺下来了,跟大地亲密接触的感觉真好,林我存翻身趴着,尽情吸入落叶和大地的芬芳。
林我存不期然想起了郭玉塘刚才的叮嘱:“别回家,也许那里有人埋伏着等你自投罗网。”
“可是我能去哪里呢?”林我存想,“不管了,还是先回去看一看,起码要回去收敛埋葬一下娘的尸骨,让爹娘两老能葬在一起。”
想到这里,林我存站了起来,那三根布条已经被风吹得半干,林我存从鞋子里取出老何送他的那柄小刀,走到溪水边,以溪水为镜,把胡子刮干净,他重新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用其中一根布条把它扎好,现在,出现在溪水中的,是一个打扮得精神、整洁的青年。
林我存用另外两根布条扎紧裤脚,背起包袱,辨了辨方向,继续自己的回家之路。
老何送他的小刀这一路上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捕猎时用得上,休息时用得上,还可以挖出土里的山药黄精果腹,他根本不担心万震宇他们追得上自己,那些人,在野外行进生存的水平,跟他相比差远了。
过了半个来月,林我存进入了武安县境内,他不敢走大路,依旧在山间奔走,他去找自己的师父,谁知那山崖下两间小屋人去屋空,屋里什么也没留下,连房前的小小菜园子也像是被千军万马踏过似的,那些长势极好的蔬菜已经化为土里的肥料。
“难道师父也受自己牵连了吗?”林我存心生愧意,转念一想,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啊,师父武功那么高,闲杂人等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他根本不可能出事,可是,他到那里去了呢?
林我存不由得想起师父曾经对自己说过,他是一个漂泊不定的人,跟自己的师徒情谊也只是一种缘分,说不定什么时候这缘分就尽了,看来,这个时候到了。
黄昏,林我存爬上了家对面的山头,往日若是这个时候,家中屋顶上早已飘出袅袅炊烟,现如今,那里一片空旷死寂。
林我存看着,眼里渐渐浮起了泪水,那是他长大的地方,是他回去就有热饭热菜等着他的地方,是他回去就有两老的笑脸迎着他的地方,而现在,自己只能远远眺望。
他想着郭玉塘说的话,慢慢向自己家靠近,这自由来之不易,他不能掉以轻心。
夜幕降临,自己家的废墟边点起了一堆篝火,果然,有人在等着自己,林我存冷冷一笑,也罢,就让他们为自己的父母守着灵吧,自己还是走为上策。
林我存趁夜绕到了屋后的山上,在父亲的坟前好好叩了几个头:“爹,孩儿辜负了你的教诲,识人不清,头脑简单,考虑不周,险些丧命,从今以后,我会牢记你的话,谨慎交友,自强自立,好好活着,你和娘就不用担心我了,等我有朝一日成家立业后,我再来给你和娘上坟。”
好男儿志在四方!
林我存抱着这个想法上路了,他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就想着虽然自己读的书没有万卷但也有几百卷,可行的路却实在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