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哥一瞪眼:“带人来你这里还会有什么事,移交犯人。”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自己还是个牢头。”
“连这个也会忘记?”
老何正要回答,看见林我存,又为难地看了看那道铁门,一摊手:“哎呀,让我先找找钥匙去。”说罢折身回屋里去了。
伴随着“叮铃当啷”的声音,老何提着一串钥匙走了出来,边走还边低头在钥匙串里翻找着。
刘大哥打趣道:“怎么?你这个牢头连牢房的钥匙也丢了?”
老何辩解道:“自从去年徐知县来了之后,这武安县可平静了许多,这牢房就再没关过人,钥匙不就这样一直搁在屋里。”
刘大哥应答:“那是。”
随着开锁的“格格”声,林我存跟随着两人进了牢房。
牢房里非常的空,只是一进门的地方放着一张方桌和三条长凳,再进去就在用木隔栅隔成的五件单人牢房。
老何打开了中间的那间,让林我存进去,刘大哥就把捆绑在林我存身上的细铁链解了下来,两人退了出去,关上了单间的门。
随着那粗如儿臂的铁链上的铁锁“啪踏”一声锁上,林我存跟他的自由暂时告别。
老何和刘大哥一边说着关于林我存的事,一边关了铁门出去。
林我存站在这小小隔间的地上,一边揉搓着身体,一边环顾着自己存身的环境。
隔间很小,只在靠墙边用长条石砌了一溜高出地面的宽石阶,似乎那就是床了。
地面上非常洁净,并不像是一年多没有人进来过的样子。
林我存走到条石旁坐下,呆呆望着隔栅外正对着他的那道铁门,整个大间牢房,就只在铁门两边,高高的墙壁上,左右各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别说那窗户高得够不到,就是那窗口,也小得连林我存都钻不出去。
林我存垂下眼睛,无意识地看着木隔栅的栏杆,他突然发现,那木条已经有些朽了。
林我存走到了隔栅旁边蹲了下来,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以他的常识来看,那木头确已朽蚀了,凭他的力气,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拉断,到时候他只要躲在铁门后面,等那个老何一进门便把他打昏,自己即可逃出这牢房。
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我奉劝你别打逃跑的主意。”
林我存正专心致志蹲在那里想着,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倒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何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林我存面前。
他站在隔栅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伸手从腰上解下钥匙串开锁,抬起眼睛瞥了林我存一眼:“如果你是被冤枉的,逃跑只会让人认定你就是罪犯;如果你是罪犯,逃跑只会让你罪加一等。”
林我存手脚有点发软,自己功夫不错啊,怎么老何一个大活人进来,自己一点动静也没听见?他爬了起来,退后两步让老何进来。
老何把钥匙串挂在腰间,提起东西走进房里。
他放下右手提着的马桶,把左手抱着的铺盖往条石上一扔:“对付着睡吧,这两天天气还不错。”
他走了出去,重新锁上了门,想想又说:“有那个力气和精神,先为明天的堂审打个腹稿吧。”
闻言林我存一愣:“一个普通牢头,怎么会用‘打腹稿’这样文绉绉的词?”
眼见着那两扇小窗户里的透进的光影移动,牢里的光线渐渐昏暗,林我存知道,天色已近黄昏。
听见门外铁锁“喀啦”作响,门开处,老何拎着一个篮子走了进来,他打开小单间的门,把篮子递给林我存:“吃晚饭啦,我待会儿再来收碗。”
林我存接过篮子,低头看看里面,是两个粗瓷大碗,一个装着米饭,饭里斜插着一双筷子,一个装着些菜,只是光线昏暗,看不清是些什么菜,只闻到浓浓的饭菜香气。
林我存抬起头来,老何已经走出去了。
他端起碗来,自从他被抓住以后,这是他头一次自己端碗吃饭,这些日子都是郭玉塘喂他吃东西。
饭有点粗糙,里面好像还有点麦粒,很有些嚼头,他伸筷往菜碗里夹了一筷送进嘴里,发现是炒包心菜,里面有点蒜粒和油渣,非常有味儿,他大口吞饭,又夹了些菜来下饭,才发现还有另一样菜,是凉拌黄瓜,里面放了不少姜丝,他又吞了一口饭,身子渐渐热了起来。
饭很多,好像老何知道他饭量大一样,添了堆尖了的一碗,林我存吃得鼻子上渐渐冒出汗来。
放下空碗,轻抚鼓起的肚皮,林我存这才觉得在牢里的生活也没那么难捱。
他靠在墙上,仰望着房顶,光线已经暗得什么也看不清了,从进来到现在,林我存连个灯盏都没看见,想来这牢里是不给灯点的。
他把手臂撑在脑后,吃饱了肚子,有了力气,空空的牢房,有了思考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