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思绪随着郭玉塘的话转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上去了。
今天一天所发生的事,其诡秘、意外的程度,超过了他这二十年来的所有经历。
首先是娘的惨死,莫名其妙间发生的事,竟然导致了娘的死亡,这无论如何让林我存想不通,就算他真的犯了案,也不应该拖累到娘啊。
一想到那熊熊燃烧的烈火,林我存仿佛看见娘在烈焰中挣扎求救的样子,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淌。
黑暗中,郭玉塘好像知道他在流泪,伸手帮他擦着脸。
“别伤心,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要好好想想这件事,以及到了县衙以后该怎么对堂上县太爷说明我们的无辜,进一步如果能惩罚到恶人,那就算是为盛夫人报了一半仇了。”
林我存一惊:“是啊,这才是眼前面临的一个难关。”
钟捕头他们说自己是一个作恶多段的恶贼,而且他名下发生的各种案件已经有无数起,还都是无头案件,官府似乎也没有掌握什么证据,若非刁德华告发,那官府也绝对不会知道有他林我存这么一个人,认定是他做下了这么多案子的。
那么,归根到底,这事产生的源头就是刁德华,可那刁德华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去年入冬时自己曾经把刁德华带回家给家人认识,结果连郭玉塘这个外人都不喜欢他,后来他就再没到盛家来过,而且因为入冬后出入行走不便,自己也只跟他见过两三次面,开春后更是因为父亲的生病而跟他疏于来往,他有什么理由要诬陷自己呢?
林我存百思不得其解,突然灵机一动,想起郭玉塘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话题,于是低声问:“我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郭玉塘心里恼怒林我存的反问,心想:“这种时候,你还在这里跟我绕圈圈,你比我大好几岁,经历也比我多,怎么还这么装模作样?”
仔细一想,自己产生的那种想法也只是第六感,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解释刁德华的所作所为呢?
看样子林我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不如现在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于是,郭玉塘也不再迂回,低声说:“我说了你别见笑,也别恼,仔细想想,如果你也觉得是这么回事,我们再继续商量。”
“我觉得今天他们抓你这事是跟刁德华有关,因为他的告发和作证,才使官府认定你是那些案子的嫌疑人。你大概觉得你跟刁德华素来交好,他凭什么这样做?我想他是因为我。”
“别不相信。记得我说过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光吗?我一直都觉得他还在用那种眼光看我,就算我现在背对着他也还是有这种感觉,不信你现在偷偷看看他,别让他发现。”
说着,郭玉塘稍稍放低了膝盖,用左手轻轻托起林我存的头,好让林我存能从她膝盖上方看向火堆对面的刁德华。
林我存一看,刁德华那贪婪地盯着郭玉塘的眼光,就像郭玉塘形容的那样,恨不得从眼里伸出两只手来剥掉她的衣裳,虽然隔了火堆,却贼溜溜地像饿狼一般,就差发出绿光了。
林我存心里一凉,这理由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谁知道?绵羊怎么能揣度豺狼的心?”
听了郭玉塘的回答,林我存不说话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归根结底,这事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了,是自己引狼入室的啊。
“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事就只有刁德华能从中得到好处。他上次来你家里的事,后来我听盛夫人说起,说他当时的言行很不得当,遭到他们的严厉斥责,最后是灰溜溜地离开了你家。”
“我猜他这样做的目的,一个是报复你们对他的态度,一个就是想要得到我,只是我现在猜不出他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歼计。”
“刚才我还想着他们能解开你的锁链就好了,你只管自己逃跑,这山上你那么熟,肯定能跑得让他们找不到,我就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也莫奈我何,可惜他们不愿意解开你。”
林我存默然不语,自己被捆成这个样子,能有什么办法?
“希望我们此去能遇上一个青天大老爷,能够明察秋毫,相信你是无辜的。可是,怎么能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出现青天大老爷身上呢?”
夜风冷冷,蚊虫飞舞,郭玉塘一边冥思苦想,一边帮林我存驱赶蚊虫。
林我存暗中咬着牙,脑海里浮现着刚才刁德华的样子,还有自己和他认识的经历,实在难以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自己对他颇为敬重,觉得他的箭法那么好,几乎可以说是百步穿杨,一直想着好好找个机会跟他学学;还有就是觉得他见闻广博,自己在他哪里可以听到很多本地风俗人情、地理典故上的事,实在是一个好的学习对象。
谁知就是这么一个亦师亦友的人,竟然栽害自己,真可谓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我存想着刁德华、想着郭玉塘、想着自己惨死的娘、想着刚刚去世的爹,心乱如麻。
“看样子我们只能从刁德华那里下手找出他的破绽了。”郭玉塘喃喃自语:“听那个郭捕头的话,好像他可以为你犯下了那些案子作证,他为什么能让官府相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