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仓一路走一路哭,想着赵乔带给自己和这个家庭的快乐,他的眼泪像雨水一样向下掉。他的嗓子已经干涩发哑,像受久旱的路面冒着灰烟儿。他还想哭,他没有哭够,为了赵乔,他满仓哭死又有什么呢!
桂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赵乔的死,无疑给这个小家是重重一击,以后的担子可就重重地压在了她和满仓的肩上。三个孩子要学东西要吃要穿,他这个娘可是剥掉几层皮的。不管怎样,只要有信心,有一口气,没有过不去的坎,总得要人吃饱肚子才是。社会终归是进步的,向好的方向发展的,这是规律,是真理,就像太阳每日东升,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不断更替一样。
哭得最伤心的还有赵乔的大姐赵月,自家兄弟赵高和赵阳。赵母周氏已经哭得没声儿,她弓着腰,用手绢不住地抹着浊泪儿。满仓不让他去坟地,她坚持要去,说要送赵乔最后一程,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最后一别,送了,这颗老心也就安分了点,赵乔也就安心了点,不然,孩儿会怨娘的。没法,满仓只好让叶娃和两个小媳妇搀扶了周氏去墓地。赵月的声儿脆音儿尖,赵阳赵高的声儿壮,声儿高,特别是赵阳的声儿,像闷雷一样。
送葬队伍像一条长长的游龙一样,一会儿工夫来到田家浴村南的大石桥头。张秀才站在桥头上,抓了一大把黄纸钱儿向高空中用力地扔去,一阵风吹来,一下子,那金色的纸钱儿在高空之中纷纷扬扬四下飘飞,飘得满河道都是。张秀才将纸幡插在桥头的泥地上,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在桥的周边上,早已围满了田家浴的老老少少。田家浴有一村规,无论谁家的红白事儿,只要经过这座石桥,就要给桥神唱一折戏儿,不然,这桥神是不会放行的。就是村里人放过去了,以后,对办事的人家子子孙孙会带来好多的不吉利。
队伍停好之后,八个乐人一字儿拉开阵脚,站在石桥头,唱了一折《毁路》。每唱到好处,四周的人就都叫起好来,说那唱主角的人是一个大拿把的,唱腔字正腔圆,是咱这东川一带少有的名人。
唱完了《毁路》,队伍又浩浩荡荡向前走,一些爱看热闹的孩子和爱听戏的田家浴村人,就汇入了送葬人的队伍,原来的队伍又增长了一大截儿。
走出桥头约半里路,队伍拐入通向村南沙坡墓地的小路。小路是一路石子路,比较难走,一些力气大的后生就时刻准备着,帮着抬棂的人换一把肩儿。
当队伍快到墓地的时候,几只河坝鸟忽然在空中叽咋啼鸣,像是在哀号什么。满仓看时,忽见一只飞冲下来,落在赵乔的棺木上站立了一会儿,众人停下了脚步,仔细看时,那河坝鸟唧唧笑着,又箭一般的向远方的柳林树荫里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