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九月的杨柳寨是色彩最美的。先说那姿态优美的柳林儿,叶儿脱落之后,露出如瀑布一样的枝条来,那长长的枝儿条,斜斜地在微风中织着飘着,像似一头长长的少女的美发,更像是在演奏着一曲美妙的乡村变奏曲。夏日穿飞的燕子开始南飞,林中最多的是一群群麻雀,人来即飞,人走又在不远处哗哗的落下,在枝草之中,寻找着自己的乐儿,它们是这里的常客。
最美的是三峰山下的数座小山包儿,成片的柿林已经变黄、变橘、变红,一片一片的,夹杂在各色的灌木草色之中,斑斑驳驳,艳丽无比,自然天成,浑然一气,真是遍山红叶火烧云啊!
山根下,沿坡底,沿河边,沿渠边,田畦上,到处都是正在盛开的野桔花儿,或单或双,成堆成片儿,倚石就势直开到你的心里边去。那些各色的蜂蝶儿,更是来赶热闹,上上下下嗡飞艳舞,成双成对,正忙着自个的事儿。
村中的大小柿树,先熟的柿子已经艳红,你可以去摘那些软的,剥了皮尝个鲜儿。藏在低处枝叶浓密处的,熟的较晚,柿子还偏点绿,需再等几天,才可去摘。
对于方圆几十里的柿树,解放这群碎娃们是在熟悉不过的了。那个树最大最老,那个树上有鸟窝,那个树上生有蜂窝,那个树上柿子结的最繁,成熟后最好吃,他们是熟记在心的。对于柿树的感情,没有人比他们更强更烈。从四五月柿树开黄花开始,他们就是这成片成片柿树下的食客了。将那掉落地上的黄褐色的柿花洗干净,生吃了,会品尝到一股浓浓的柿子香味;待到枝头的柿子一天天变大,长到羊屎蛋杏一样大小的时候,他们会偷偷地摘满身上所有的衣袋,一起来到村南的水稻地边,在那些稻地温湿的泥水里,深深地挖坑,将柿子嵌进去,用细泥埋好了,并做上记号,消去任何可以被大人识破的迹象儿,等过两三天去,再将哪些青柿挖将出来,带到流浴河边洗净了分着吃,美美地品尝一次新柿的鲜味儿。胆大的会在家里,用广口瓶或者罐子盛满了温水,将柿子放进去,三天后,也可享用香甜的美味了。
最兴奋的是柿子纷纷变黄变红的时候,解放会带着这群碎娃们,扛着从家里带来的长竹杆,一个挨着一个地在村边的柿树上去搜寻早熟的红柿儿。那些火红火红的柿儿十分跳眼,会在绿叶和其它柿子的反衬之下,纷纷的跳将出来,如果被他们发现,无论多高多险,最后都会成为他们口中的美味儿。低处的可以亲手去摘,树侧的可以用竹竿去夹,树顶的可以上树去摘,上树也摘不到的,他们就会用石块将它们砸下来,那怕只盛下半口好柿儿,也可尝它一尝。
在众多的孩子之中,解放家的柿树最多,除过自家院中的四棵之外,村南还有三棵大柿树。这三棵大柿树在杨柳寨是出了名的柿树之树王。最粗的一棵在最东靠近解放家的院墙外,树高可达四五丈,树身可由两个成年人手拉手合围,这棵树由于最老,所以每年柿子成熟得最早。树中心有两个枯死的老干,曲曲折折地向着苍穹伸展。在这颗树上,鸟儿叽叽喳喳的最早最欢,在这儿,贪嘴的鸟儿可以早早尝到红透的柿儿。在鸟儿之中,喜鹊较多,也有乌鸦,画眉,最多的时候,你可以看到满树密密匝匝地落着一层子。每当鸟儿争食红柿的时候,刘满仓就会捡起一块石头,向那最高的树上砸去,只听得哗啦啦一大片的各色鸟儿,向着远方的柳林惊飞而去;刘满仓会急匆匆地来到树下,捡拾着树下被嚼烂的柿儿大骂,“狗日的,你将柿子嚼完了,我明年吃啥,我还要靠这些柿子捂醋呢!?”
在这棵大柿树的西边不远,有两颗紧紧相依的大柿树,更为奇怪的是,在树根下,有一块巨大的顽石,顽石有四张双人床那么大,石上有一小口,一颗树正好是从石缝里生将出来,形成石中树。而另一棵是从石头西边生出,于石上树形成呼应之势,那深深埋于树下的根儿,可能也紧紧相互交错如织,被老辈人称为同根树。这两棵树与东边那棵大树互相取势,互成聚散,枝叶茂盛高大,柿子生的是密密匝匝,好像梢一用力,那枝丫儿就会被压断似的。
解放这群孩子是这三棵树下的常客。特别是秋天,他们常常在树下的大顽石上做游戏,在树丛之中藏猫猫,用树叶编成帽儿,扮成新郎新娘成家立业。泥鳅最善爬高,他会从这颗树上爬上去,又会从树杈交汇处翻到对面的树上去。虎娃也行,胆子最小的是土豆,他连最低处的树都不敢爬,每当解放摘到软柿的时候,他都会挠这大脑袋,小眼睛直直的看着解放手中的柿儿出神,解放就将柿儿塞进他的手里,“给你,小馋猫,我再去摘几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