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天过去,天气依旧出奇的冷,远处的树枝丫杈上都挂了冰溜子。看上去就让人打个寒噤。纳兰宇带她去了别墅,并没有回家去。她依旧是一言不发,听凭他安排,安静的就像是一只小绵羊。
他把燕窝一口一口的送进她口中,动作极其轻柔。
她一口一口的喝下去,照单全收!
他轻吻她额头,一股温润的气息频频袭来。
“一切都过去了,相信我,我一定会护你们周全。”
她违心一笑,全无往日那般明艳美丽,“嗯,我信你。”
他拥她入怀,亲昵的吻住她脖颈,顺势解开了那旗袍立领上的盘扣,温润的热气频频袭来。
她玉手捂住他的口,笑道:“小心我们的孩子。”
他惶然想起,又俯身趴在她腰际细听那里头的动静。
“还没有两个月,能听出什么呢?”
他抬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在跟我说话。”
“说话?”她如画双眼微弯。
“他让你原谅爸爸。”
她双眸掠去一阵阵的痛楚,原谅?她怎么原谅他!她已然被他们全家逼到了绝境!难道还要让她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她半天不响,只是冷冷的盯着小腹。要不是因为孩子,她早就跟着瓜尔佳氏去了。
“清婉,原谅我好吗?”他身子半蹲,那眼神中分明写的是——愧疚和不舍。
“静轩,我想喝酒。”她说。
“喝酒?伤着孩子怎么办?”
“那你喝。我看着,行不行?”她央求,她极少在他跟前儿展露媚态,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可这会子偏偏拉着他胳膊撒娇娇声求他。
他笑着端了酒和杯子放在托盘上,是法国波尔多,旧时的存酒。
她看了看那酒,笑道:“你就这么照顾我们母子?你喝酒还真让我们看着不成?我要吃菜!”
她十几天没有言语,这会子要吃饭,他自然心里欢喜的不得了。亲自去后厨吩咐,做了几样清淡的满洲小菜命人端上来。
红色液体缓缓流入他薄唇,她紧握的手指渐渐松开。
“这酒——”他仰头看了看那空空如也的高脚水晶杯。
“酒——怎么了?”她小心翼翼的问。
“没什么,味道有些别扭,许是我真的喝多了。”他一向是千杯不醉,这会子倒是觉得头晕目眩。须臾,沉沉睡去。绵长的呼吸声渐渐响起。
她手心冒汗,颤抖个不停。
门口侍卫看见她匆忙出去,“少夫人,您去哪儿?”
“哦,三公子在里头休息,我出去透透气。”
那侍卫打量了一下她提在手中的柚木箱子,“少夫人,这么晚了,还提着这箱子去哪儿?”
“混账!这箱子里头是三公子换洗的衣服,我要亲自送回去,耽误了,你有几个脑袋!”
她紧紧握着那箱子柄,大声吼。
那侍卫着实吓了一跳,又抬眼看了看屋里头,木兰花灯还大亮着。
那人并足敬躬身行礼,“夫人教训的是,你们几个开车送夫人回去!”
她一扬手,“不必了,我自己开车回去,你们是三公子的侍卫,要是他下来看见你们都回去了,那这肩章你们还想要吗?”
她脚蹬油门驶出高山别墅,路边的黑色渐渐远去。
只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楼上的一双锐利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她。这些伎俩,他早就识破,那酒早已换掉。只是为了试探这个女子对他还有没有半丝半毫的留恋。可是,结果总是太过残忍。她终究还是走了。他顺势拿了那瓶波尔多,一口气灌下去。空瓶子被他随意丢弃在地毯上。
为了逃走,这女人可算是煞费苦心,该用的不该用的都用上了,原来,她也会风情万种的曲意逢迎。那些假笑佯的伎俩哭她本是最为不屑,为了能逃出去也是不遗余力的使了。他苦笑,忽然觉得眼角有些湿了,随手抹了一把,竟然是泪!他纳兰宇竟然为了一个其他而去的女子流泪了!
这女人知不知道,为了保住她命,他在父亲面前是如何苦苦哀求!恐吓威胁都用上了,还逼迫父亲签下文书证明永不迁怒于她,否则,他纳兰宇就要调动北洲一切兵马去总理府请命!
纳兰敬德笑着说:“你小子是真的疯了!为了个女人竟敢逼宫!”
他兀自一跪,“父亲,静轩这一辈子也只有这一个女人了,从小到大,你给的好东西我都没要,我现在只想为她求您,求您高抬贵手,毕竟,她怀了纳兰家的骨肉!”
“骨肉?宇儿,你以为我纳兰敬德会在乎这些?甭说那孩子还没生下来,就算是生下来,如今看你为了这个女人颓废成这样,就算是亲孙子我也断断留他不得!就因为他身上流着瓜尔佳氏的血,经此一站,我们和保皇派势不两立,不流血不算洗牌!大清朝那泛着霉味儿的血通通得清洗掉!你是我最倚重的孩子,将来,这万里江山都是你的!”
“我不要什么江山!我只要我的老婆孩子!父亲,宇儿求您了!瓜尔佳氏流的血已经够多了,她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而已。留着她也坏不了什么大事的。父亲!”
纳兰敬德仰天大笑,手心拄着的镶嵌宝石的拐杖碰触光滑地面,“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个能撑起半边天的奇女子,留着她只会祸害你!我们纳兰家杀了她全家,你以为她会咽下这口气?真是没出息!一个女人就能让你昏头!这些年我是白疼你了!江山美人从来都是水火不容,你既然选择了美人,就带着她走吧,以后,不要让我在北洲看见你们!”
他和父亲闹翻了换来的却是她无情的抛弃。为她断了乱世,乱世没了却仍旧失了她!除了苦笑他又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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