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迁尘静静不发一语地盯着那纸条看了许久,倏地,他深吸了口气,抬眼望向已然是一片暗色的苍穹。
秋日的夜也总是来的那般早,此刻已是月似狼牙,星辰挂。
思绪绵远,千丝难断。
夜迁尘知道,许多的事情不似当年的总角之交那般纯粹。
长青高原的短暂相处那只是一生之中的一个片段,他是太子,他有他该背负的责任,再次见她,他其实是欣喜的,只是多年的宫中生活,权谋算计让他知道,他怎么做对自己,对这个太子的身份是最好的,见惯了人性的背叛,人情的淡薄,即使他一直排斥着,但是他其实知道,三年之后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初十岁的孩童了,而从见到她的那刻,眼里多出的那抹清冷与沉着也不再是三年之前的她所会有的。
从那之后,她的沉着、冷静,甚至狠厉,相处的短暂数月,他都看在眼里,其实每次看到这样的她,他的心里总是隐隐有些莫名的思绪,只是那时太过年少,过早背负的使命让他除了江山,除了谋算阴谋,早已无从顾忌其他。
夜迁尘的嘴角牵起一抹苦涩,他永远无法忽视,当再次见到她时,自己除了那抹可笑的欣喜之外,那欣喜之中其实参杂了阴谋的味道,尽管他犹豫过,可是当他真的将她独自一人留在了炎汉国时,他知道,一切似乎已经背道而驰了。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晁雷策马寻到了夜迁尘的所在之处,将马停稳,晁雷翻身下马,踩着步子朝着夜迁尘走去,暗夜下的夜迁尘一身军甲装束,披覆的裘衣随着寒风扬扬飞舞,有一刹那的光景,从夜迁尘的背影之中,晁雷看了萧索。
晁雷被自己突然涌起的念头吓了一跳,太子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何时会有这般的低沉情绪,猛地摇头,晁雷挥散自己脑中莫名的念头,开口道:“爷,夜深了,今夜风大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夜迁尘再次将目光望向了那方疯长这野草的空旷,竟是低声道:“最初的最初,我曾有过一直以为那是两小无猜的想法,只是,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必须知道,一开始转身,一开始决定的那一步,便就已写好了后续的结局;只是谁也不怪,一开始这便是我选的,不该有悔。”
晁雷站在夜迁尘的身后,只有零星的话语飘进他的耳里,虽然不全,但是他竟是下意识地想到了步清楚,这个从未平凡过的奇女子。
眼里的神色渐渐趋于平静,一阵寒风吹来,夜迁尘缓缓松开手,那陈旧的纸条随着风渐舞蹁跹,转瞬天边,夜迁尘抿了抿唇,站起身来,一个翻身重新坐回马背,转眼看向身后的晁雷,一扬眉:“杵着干什么,爷饿了,赶紧给爷回去捣鼓饭菜去。”
随即蹬着马背,扬长而回。
晁雷静默着,看了眼借着月光飘荡在高空之中翻飞的纸条,只是一眼,便翻身上马,踏着来时的路,飞驰而回。
……
夜色铺陈,灯火阑珊。
一路的驾车劳顿,在告别了简弘之后,步清楚一行人总算是从那枫林回到了这长青城内,眼看着来源客栈已近在眼前,一道倩影倏地出现在马车之前。
步清楚快速地拉住马缰,几匹骏马仰头长嘶,前蹄高扬,硬是生生地止住了马步,没有压人而过。
拉高风帽,步清楚睁着凤眸锋利带着审度的目光对上了那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待看清了眼前这位“程咬金”的面容之后,步清楚微微愣了一愣。
“还望恕奴家鲁莽之罪。”姜雅擒着娇笑看着步清楚,轻声说道:“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怎么突然如此急促地停马了。”马车内的笑兰疑惑地探出了半个脑袋,就看见步清楚已经准备下马车了,转眼之间,笑兰也看见了姜雅,惊愕道:“姜掌柜!”
马车内的司徒静瑜听见笑兰惊愕的口气当下掀开了另一角的车帘,也望向了车外。
步清楚下了马车,对着司徒静瑜开口道:“故交,姐姐稍等片刻。”说完便是径直朝着姜雅走进,直接接着内力传话:“内力传音与借一步说话并无差异,车内的两人并不会驾驭马车,有时候直接说吧。”
姜雅仍旧笑意嫣然,倒也是内力传音:“主子来长青城,是为了姑娘而来,奴家不知姑娘知不知晓如今赤夏的情形,赤夏如今夏皇病危,主子上次与姑娘广杰城一别之后,回赤夏国未过多久,本是应该接任太子之位,却是为了姑娘竟是在这要紧时候三日之前便到了这长青城静候姑娘,长公主一气之下,釜底抽薪,竟是如今还在盛周国未成回国。”
“皇甫珝现在在哪儿?”
“主子如今便是在来源客栈天字一号房。”
“所以呢?你想让我把皇甫珝劝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