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吹走调了。”我扭头,发现寸金带着一脸的悲伤和欣喜,阴晴不定的站到了有我的方向。
这是一个垂直得容不下弯的方向,我面对着他,面对着他深邃得像水潭似的眼,无从躲避。我承认我的害怕,害怕得容不地半点儿含糊。
我真怕,怕看他,怕我仇视地看他而他却用莫大的原谅和包容看我,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无耻,甚至不应该。
我更怕见他,怕有朝一日我们终将对视,却又如同现在这样,无言以对。
“窦···”他最终伸手想抚摸一下我的脸,我别过头去,隐约间,我的余光纳入了他眼里的失落,像是满满的星光在瞬间黯淡。
很黑很黑的眸子,但望一眼,却都是绝望,他瑟瑟地抖了一下手,最后很包容地把他的关怀收了回去。
“你···”他还是忍不住地问:“还好吗?”
“死不了。”
我其实很想好好说话,可是天晓得我的刀子嘴快得连我自己都收不回,老实说,这次回来我感觉我没以前那么恨了,可是如果不恨他,我就只能恨自己,为了不让他有了希望又失望,我只能让他对我彻底绝望,我相信他比谁都明白,失去,总好过得而复失。
我以为他会骂我,但他没有,他只是笑着地望着我,那让人于心不忍地大度和绅士,简直比花苞还包容。“死不了好,”他说:“活着,比什么都好。”
栗子在这时候捂住嘴旁若无人地哭了起来,我不曾见过她哭得这么伤心,好比瞬间崩溃的咸海,把整张白皙的小脸漫了个遍。
我好像闻到了海风,那咸咸的,痛的味道,但我知道那只是好像,就像我说我看到栗子的哀伤蔓延作绵延的海一样,我未曾见过海,只感觉她悲痛的偌大而已,可是我是真的不晓得她为了什么,会哭得那么惨,这种惨,真的比山洪爆发还要惨,惨得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如何去救赎她,因为在一切的哀痛面前,一切的慰藉和关切,都显得那么地人微言轻。我这么呆呆地望着她呜咽,听一句一句算不上表达的哀伤,盘桓到云里酝酿,直至成形,直至势不可挡的雷雨狠狠砸下,直至漫天的飞絮流成泪里的花儿,真切,却也虚无着。
“好,不哭了不哭了,乖啊。”寸金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儿四四方方的手帕给栗子擦眼泪,似乎连他自己都忘了与栗子只是初识。
我有些感动地走近他,拍着抽泣的栗子介绍道:“这是栗子,我住院时认识的看护,现在是我的好朋友。”
“栗子?”寸金好奇地问:“可是窦泌,她为什么哭呢。”
哦,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哭,可是谁又能告诉我她是为了什么哭么,我只好无奈地问栗子:“是啊栗子,你为什么哭呢?”
栗子破涕为笑,啼笑皆非地告诉我:“我是高兴,是高兴见到···,见到你和你的朋友能重逢。”
“傻瓜,高兴也要哭鼻子的,”我弯起指头在栗子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随即又对着寸金说:“怎么样,她很可爱吧。”
寸金不说话,只是一脸欣慰地望着我,哦,不对,那应该是比欣慰更大的欣喜,因为他的眼中闪过了我从未见过的光,像是暗夜里的一盏灯,遮不住地亮堂。
我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挺没所谓地问他:“问你话呢,干嘛不回答,不耐烦搭理我就算。”
“不,窦泌,哪儿能不说话呢,我喜欢听你跟我说话,我很开心你能和我说话。”
他有些开心地笑着,淡淡地哀愁却像是一缕不经意地风,朝着他略显倦意的眼角漾开去。
“窦泌,”他说:“知道么,你很久不曾这样笑着和我说过话了,看你笑的时候,我会觉得很温暖,久违的温暖,真的好暖。”
我知道他说温暖是发自肺腑的,但是抱歉,他要的温暖是我给不起的,我不可能对着一个管窦秋波叫妈的人笑上一辈子,就像他说的,这个温暖是久违的,也只能久违,决不能长久。
我想,他会碰上这么一个人,日出的时候,会给他一对掌心的依偎,就这么紧挨着,带着一生的承诺,不离不弃,我也想,在日落的时候,会有人替他点上一盏暖灯的温度,它会是热的,不会冷却,灯芯处,会有爱的火焰,风刮不灭。我多想,他能有一个伴儿,可以作被子,作蒲扇,贴心得知冷知热。只是,那个人不是我,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往后更不是。我不能付出与他同等的爱去对他,那就注定我只能是他生命中的过客,来去,亦匆匆。总有一天,他会找到那个能给他温暖的人,总有一天,他会在她给他的温暖中,忘了我,我,只是烛光里的一丝微亮,照着他走过了最寒冷的一程,人生路漫漫,往后的天寒地冻,往后的热火焚身,属于他,属于他和她,属于没有我的他和她,我不能奉陪,真的,也无力奉陪。
------题外话------
说心里话我可能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从大学退出来以后,我的同学一遍一遍地问我说你在干什么,过得好不好,我总是能在最彷徨无助的时候听到关怀的铃声,可是我始终没勇气接起电话,跟她们说上哪怕多一个的字儿,或者发上几条只言片语的短信,总觉得说什么都太轻,说什么也都不对,不是不理她们,而是我不敢,我怕我的自闭症会影响她们的心情,更糟糕的是,我有时候会糊涂到搞不清谁是谁,我觉得自己快疯了,因为下了一个巨大的赌注,而输了一辈子,她们会不再想要我,甚至以有我这样的一个朋友为耻,所以我选择逃避,远离过去,躲在自己荒芜得几乎无人问津的文字里麻痹自己,我觉得我上瘾了,如果与世隔绝是这么天理难容的罪过,恐怕我真的从未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