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也可气!
“大叔,六十六块也是两个六,六块六也是两个六,我觉得六块六最是大顺,两个六紧挨着。这才叫真真的六六大顺……”
“俺这回可是好说歹说,她才同意的。大哥,俺跟您说,现在啥都涨价,一百二算啥?过去,俺五毛钱能买一大堆大白菜,现在五毛钱……”
“这不是五毛,而是一百二,是多少个五毛呀!”
“俺说得是这个意思。俺意思是说,现在啥都涨价,一百二又能干啥?”
我沉思了一会儿,问:“我如果不同意呢?她难道真的敢和我住在一起?”
“怎么不敢?。您踢她一决,她就敢,何况您是踢了人家两决尼?她一个老太婆,什么也没有了,又傻,什么不敢做?她怕什么?她什么也不怕!”
“她不怕,我也不怕,我也什么也没有了,我怕啥?我什么也不怕……”
我正在勇敢地说着,我的小屋门被猛地撞开,老太婆竟撞了进来。她的厚嘴唇鼓鼓地闭着,棉袄眼皮耷拉着,仿佛是闭住了一样,因为显然她什么也没看,可显然又睁着,因为她一屁股准确地坐在了我的床上,正好在我与老破烂之间,而且紧挨着我并挤我。我一下有点怕她,我躲向一旁,就靠了墙壁。她却盘起了两只胖腿在我床上,连湿鞋也没脱,并且她紧紧地把我挤在墙上。
我挤出来立在地上,偷眼瞅:她这回可能真闭了眼,棉袄眼皮把两只眼睛紧紧地包住了,像两个花里胡哨的鹌鹑蛋。我发觉,仅就这眼皮,就说明我确实认错人了:她虽然和火车上的那个一样都是棉袄眼皮,可那个是黑的,像松花蛋的蛋黄,跟这个花点子的鹌鹑蛋不一样,而且这样的鹌鹑蛋,绝非一日之功,就是说这样的眼皮不是短期内能练成的,肯定有年头了,我估计其马得六十年以上才能练成!
我又偷眼瞅老破烂,老破烂微闭着眼默默抽烟,那老脸上洋出一点笑意。那笑意好像在问我:你不是啥也不怕吗?
老家伙! 显然是在看我的笑话!
我想:这样僵持下去有什么意思?而且,我也担心她不仅要我和住在一起,而且我更怕她一时傻起来或没有耐心这样坐下去,跟我动起手来怎么办?
可是,一百二确实又太多,我现在的钱不足三百了,这一下就弄走我所有钱的近一半!
是不是再少一点?
我正在考虑着如何措辞,即如何跟她和老破烂说这个话呢,老太婆却忽然一歪身子躺下了,边说:“俺瞌睡啦!俺要睡觉!”
我的床本来不是一个正经床,是三块木板搭起的床,很窄!她一躺下,把我的床占满了。老破烂好像与她商量好了早立起来了:“昨可怎么办?”看着我问。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但我一眼就看出他是假装的。
完了!她现在虽然不是水淋淋的了,但她的很脏的湿裤子和湿鞋,弄脏我的床单是没问题的。
我心想:如果这是个二十多岁或三十多岁,甚至四十多岁的女人,我就不怕。反正我现在是个一无所有的光棍汉,跟一个女人挤在一起,有什么了不起?
可是这老太婆差不多有六十多岁了,跟我挤在一起睡,像啥?我一点办法也没了,而且也有点怕,而且也不想让她再把我的床单湿下去,把褥子再湿了。
我便说:“行啦!我同意!”
老太婆一下就坐起来:“俺说娃娃呀,你早就应该说这话啦!”说着竟褪下床,伸手给我。
要钱。我明白,但我不能现在给,就说:“大娘,钱我肯定给,但我现在确实太困难,容我缓几天可以吗?”
“不可以!”老太婆斩铁截钉道。
“这样吧,我二十天之内给您,如果超过二十天给不上您,超一天我多给您十元,您看我刚交了下月的房租,我也跑不了。”
“俺概不赊账!”
“大叔,您看呢?我可以立字据!”我向老破烂求救。
老破烂对老太婆说:“他现在确实困难,就宽限他几天,百十块钱也不算什么,他是在火车上让人家几个美女给骗啦,好几十万尼!如是不被那几个美女骗,他在乎你这百十块钱?切,一千二他也不在乎!切,一万二他也不在乎!切,十二万他也不在乎……”
“大叔,您给作个证人,到时我保证给!”我赶紧打断了老破烂的话。
“真的?娃娃你真的让美女骗了几十万?”老太婆张开了棉袄眼皮好奇地问我。
“真的真的!”我羞愧地赶紧说道。
“是啥美女?这么厉害!一下几十万,啧啧,一下几十万!这是啥美女啦?这么厉害……”
“大娘,这是字据!”我赶紧打断了老太婆的话,递上字据。
“俺不识字。”老太婆说。
“俺也不识字。”老破烂说。
“我给念。”我看着字据念了,大体意思是:我二十天之内不还老太婆一百二十元的欠款,每推迟一天,追加十元。
“俺不同意!俺要追加五十元!俺信不过你!”
“太多啦!追加二十元!”
“这说明你娃娃没诚意!不打算还俺的钱!就想欠俺拖俺……”
“这样吧,每推迟一天,追加三十元。”老破烂说。
老太婆不做声,就是同意了。我也同意了,并修改了字据,递给了老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