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年来，我却一再为难自己，只为与朴灿烈赌一口气，也不过是折磨彼此罢了，何苦，何必？

“这四年我一直和他在一起，”我说，“但我已与他分手。”

“原来你真是和他。”

他去公寓找我时遇到金钟仁，大概已经猜到我们的关系，只是现在才确定罢了。

“你现在住哪里？”朴灿烈问我。

“一个朋友家。”

“朋友？你哪来的朋友？”

整整四年过去，他还以为我仍是他手掌中那无知少年，关于我的一切他皆应知道。

“朴灿烈，我已经是成年人，你不要再来干涉我的私生活。”

我怎么可能再无知无觉的在他的眼底生活另外一个六年。当初宁愿吃些苦头到夜总会做侍应生，未尝不是为了躲开他的监视。

那时的黄子韬为了赌一口气，什么都愿意。小小少年，无知无畏。

若那时肯向他低头服软，是不是就不会与金钟仁相遇？

可惜过去从来不能再回头，所以我不能后悔。

“子韬，难道你吃得苦头还不够？没了黄家少爷的身份，有谁会真正看重你？”

他的话戳中我的痛处，显然他已经知道当年我与sehun的结局，一切都如他所料。

我愤怒看他，他却双目直视前方道路，冷静一如平常。

我忽而颓然，心中满是凄凉，仿佛一刹那醍醐（ti hu）灌顶，恍然自长梦中醒来，再看梦中一切，都是如此可怜可笑，可悲可叹。

黄子韬性情至真至诚，可为爱放弃所有。而朴灿烈却天生自卑，以为只有拥有一切，才配得到真爱。

我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与他，一开始就是背道。

“即便我仍是黄家少爷，你也不会接受我。”我淡淡说。

直到到达黄家大宅，我和朴灿烈再无一句交谈。

父亲正拄着拐杖在后院的草地上散步，尚不知我已回来。

家中新添的佣人多不认识我，只对朴灿烈恭敬喊“少爷”，他们或许以为我是黄家的客人。

我从窗口远远看院中的父亲，他似与四年前并无不同，鬓间连一根白发也未曾多添。

一个人的生命往往是从身体以外的地方渐渐溃散衰败，而后终至药石无医，草木成灰。

我仍记得母亲在世时，父亲在阳光下曾有过的温柔笑意。只有一个人能叫他那样平静欢愉。

可惜世上只有一个母亲。

“黄家数代都有人死于癌症，我曾祖父曾有三个兄弟，一个早夭，另外两个都是死于癌症，所以到我这一辈，黄家人丁才这样单薄，”我看着窗外父亲背影，“没想到爸爸也是这样。”

朴灿烈大概是第一次听说黄家病史，半晌不语。

我忍不住问他，“如果有一天我也这样死掉，你会不会伤心？”

他沉下脸，“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笑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若我死了，他伤不伤心又与我何干，都是他朴灿烈的事罢了，我一开始就不该问的。

“父亲已经立好遗嘱。”他说。

那是否意味着他时日无多？

“我到现在都不相信他会死。”我说，“原本还以为我会死在他前头。”

“你永远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轻轻一笑，“是，你说的对。”

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对峙，我终于肯向他认输。

他看我，眼中似闪过一丝惊诧，“呵，子韬，你怎么肯承认？”

“因为黄子韬做一场弥天大梦，现在终于醒过来了。”我对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