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弟还小吧？”兰翊猜测道。

“九岁了。”易楠嘟了嘟嘴。

“九岁……也还算小吧……”兰翊打哈哈地笑了笑，又猛地想起之前易叔叔说的话，立即问：“你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才打你弟弟吧？”

易楠沉默了一下，道：“也不只是因为这个。”

兰翊犹豫着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

“我老家那边重男轻女，然后正好独生子女政策抓得很严，”易楠声音里有些落寞，“我妈说在我之前本来都流掉了三个女胎，到我是因为再做手术以后估计就没法生了不得已才生下来的。”

兰翊不由得皱眉，这种事居然直白地告诉自己的孩子，易楠的父母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

“我生下来没进户口，先是送给另一家养着，直到上学了，抓独生子女的又消停下来，才把我迁回户口去。”易楠继续道：“我到现在有时候一忘了还是会习惯叫我爸妈大舅大舅妈。”

“小时候的习惯定下来了就不好改吧？”兰翊道，就像他习惯了管兰妈妈那边的有个亲戚叫“晴姐”，后来那个姐姐嫁给了兰爸爸这边的亲戚，他却怎么都觉得那声“三婶”特别拗口。

“是啊。”易楠自嘲似的道：“我就是那小白菜啊，弟弟吃面我喝汤……”

“那也……不用打你弟弟吧……”兰翊嗫嚅道。

“那是你不知道我弟弟多讨嫌！”易楠立即忿忿起来，“我那哪是打他？每回都是他先打我我才还手好么？”

“怎么不告诉你爸妈？”兰翊着急地道。

“切，我爸妈听他喊一声疼都要哭天喊地像是世界末日一样好么？我不给教训就好了，还敢告诉我爸妈。”尽管知道夜里兰翊看不见，易楠还是剜了他一眼。

兰翊感觉心上给揪了一下，当时听易叔叔说易楠打她弟弟时自己还颇为不满，结果没一个是好的。

“后来我爸妈发觉我老是和我弟弟打架，就把我踢出家门了啊。”易楠狠狠地哼了一声。

“还有因为偷东西吧？”兰翊小声地补了一句。

易楠立即又是发飙，“他们天天给我弟弟零花钱，我要什么求好几次都不一定买，我不去偷怎么买我喜欢的东西？！”

虽然明白那些通俗的大道理，兰翊喉咙里还是哽了一下。比起易楠，自己这平淡的人生真是幸运了。父母小吵小闹还算亲睦，自己因为是独子很受宠爱，亲戚朋友都挺和善，四合院里那两个小的也很听他的话。

“那你偷我的钱也是想买东西？”兰翊问。

“是啊，”易楠有些遗憾似的，“来的路上看到有家店里卖发卡，镶钻的，超漂亮！”

“那都是水钻，不值钱的。”兰翊翻了个白眼。

“但是亮闪闪的很好看啊，”易楠一脸的向往，“戴着那种闪闪的发卡，很像公主吧？”

兰翊呵呵地笑起来，女孩子的想法好童话啊。

“想买的话可以自己挣钱啊，你们家里没有奖励制度么？”兰翊问。

“什么奖励制度？”易楠疑惑不已。

“就是帮忙做做家务什么的，然后大人就会奖励一些钱给你。”兰翊回答。他一个野小子老是在外面乱跑，回来又弄得衣服和地板脏兮兮的。兰妈妈实在收拾不过来，就说要是他自己洗好衣服打扫干净地板就拿些钱给他，那个盒子里的钱一半都是从这里来的。

“你觉得我家里会有这种制度？”易楠无语。

也是啊——兰翊想了想，又道：“你可以去外面找些事做啊，虽然不能明着收童工，但只要说是亲戚的孩子来帮忙做事的一般外面也不会管你。”

“才不要！”易楠却立即否定了兰翊的提议，“到外面做事超累的，还会受欺负，前台的老太婆老是拿一张不屑的脸看着你，一起的姐姐明面里对你挺好，背地里却给你使绊子，谁受得了？”

难道是真的出去打过工？兰翊带着些敬意问：“你找过事情做？”

结果却听易楠坦荡荡一声，“没有，我听说的。”

兰翊嘴角抽了抽，“应该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的……”

“不要！做重活儿手会变粗的。”易楠摇头。

“那你以后怎么办？”兰翊开始担心了。

“结婚啊！”易楠说得心安理得。

“结婚？”兰翊哭笑不得，“你起码得再过十年才能结婚吧？”

“没啊，我隔壁的姐姐十六就结婚了。”易楠胸口里胀满了温暖，“我要找个疼我爱我的男人，享一辈子的福。”

享乐主义——这完全就是享乐主义吧？！

“结婚又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兰翊也不知道该说易楠是早熟还是幼稚了，“就算完全做家庭主妇，也要操持家事抚养小孩吧？”

“以后生小孩是男孩就堕掉！只生女儿！”易楠丝毫没有理解兰翊的意思，满足地笑起来，“你觉得呢？”

想得太长远了吧……这是十岁的小女孩该幻想的东西么？特别还是对着他这么个异性侃侃而谈……

兰翊无奈只能掐断易楠的话头，“好了，快睡吧。”说着又适时地打了个呵欠。

易楠正说得起劲，听他似乎想睡了，也只好乖乖拉了拉被子，闭上眼睛缓缓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