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姓秋,名往事。夫秋,刑官也,于时为阴;又兵象也,于行为金。是谓天地之义气,常以肃杀而为心。夫往事,或得极乐,或得生悲。故其在乐也,商声主西方之音,夷则为七月之律。商,伤也,物既老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
小福子摇头:“奴才不懂,只听出来公子说得一个典故‘乐极生悲’。”
“你不懂,世人又有几人能懂这里头的道理。古代先贤早已说得明白,莫看今日荣华,只怕登高跌重一日。”
小福子故作轻松地说:“这个奴才懂了,公子指尚氏权倾一时,还不是被咱们的陛下通通砍了头。”
“住口,陛下最恨宦官妄议朝政,你不要命了吗?”孟含烟呵斥,眼底渐生复杂之色。
“公子恕罪,奴才再也不敢了。”小福子忙跪下请罪,面露畏惧。待孟含烟摆手,他才小心地站起来。
孟含烟神色一沉,手指扣在梳妆台上,正色道:“不论如何,太子精于音律,又生在七月,他的心头挚爱是极乐公主。不论这个秋往事是粗鄙之人,还是接济黎民的义士。我总觉得她的到来,引得一股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公子多虑了,您宅心仁厚,何足虑一个乞丐头?”小福子偷偷瞟着孟含烟的神色。
“她一介女子做了丐帮帮主,十分难得。说起来,还是个叫花子。”他微垂了眼睫,面上带着戏谑之意。
“可不是?天下可怜的人实在太多了,京城里头要饭的遍地都是。谁也比不上您福泽深厚,依奴才看别说来了个柳如莲,就是当年人称‘粉面郎君’,并州知府进献的乔桐玉。”小福子顿了顿,满眼喜色:“比您早两年入宫的那位,如今也是朝不保夕。病了三个多月了,陛下都没打眼瞧过一眼。”
孟含烟眯着眼:“哦?”点了点头:“是啊!时间过得好快,真的有三个多月我未见他了。还以为,他上哪躲清闲去了,原是病了。”
他垂眼,心底微微一动。
“离午时尚早,你准备礼品,我要去看看乔公子。”孟含烟凝神望着书案上端正摆放的明黄卷轴,眸色深远。
秋桐馆。
垂委至地的华纱后面,一张精致无双的面孔,从重重的纱后隐隐现出来。
孟含烟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昔日烈火烹油的秋桐馆如同冰窖,一双狭长的美目盯着数重纱后面,蹙眉道:“乔兄,身体可好些了?”
“孟贤弟,你来了?快坐。”男子英俊淡漠的眉眼,脸色青灰,唇色紫白,眼睛也没什么神采。
“是愚弟不好,竟不知道乔兄病重,过来晚了。”孟含烟掀起了纱帘,漫不经心地坐在了乔桐玉榻侧,看着这个与自己昔日争宠的男子,心下百转千回,曾经的过解也不放心上了。他从袖子中掏出了一条手绢为乔桐玉擦拭额角的汗珠,他看到一滴泪自乔桐玉的眼角滑过,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
“贤弟不要这样说,我病了这阵子,人人都像躲瘟神似的,避之唯恐不及。你是头一个来看我的,这份心意……以前愚兄有什么不是之处,你多多海涵。”
孟含烟目光柔软,对他淡淡道:“哪里话,你我一起服侍陛下,哪有什么过节。乔兄病中,难免胡思乱想。待你好了,你我一起畅谈吟诗,快活神仙。”
他抬头望他:“我好不了了,这两年来你我之间虽有嫌隙,还是你成了大气候。愚兄就算给你做嫁衣,看着你一切安好,在陛下面前深得圣心,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此生只愿报答恩人,其他的名啊利啊都是浮云。只当看过了,经历过了,该去了。”
孟含烟听了这些话有些怔怔的,便问:“乔兄的话,似乎暗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