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火辣辣的,渐渐西沉,估摸着不过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到三点)。慢慢的,就有侍女鱼贯而入,端着银色的托盘在上菜了。那香味一阵一阵的传来,引得我食欲大动。
待得菜全部上齐了之后,凤璃却道:“你们且下去,不用服侍。”
上菜的侍女们个个不是红着脸退了下去,还转身来将凤璃望上一望。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我第一次见着面前这个太子殿下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被迷了去。
凤璃伸手来替我布菜,先替我舀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刚刚不是嚷嚷着饿么,喝碗粥垫垫肚子。”
我端着粥,眼睛却死死瞟向那盘红通通的富贵虾,道:“我要吃大龙虾!”
他面不改色的说道:“先把粥喝了。”
那盘富贵虾在他面前,我又拿不到,只好默默的喝起粥来。凤璃也极其优雅的吃了起来,但是他只是每道菜都尝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见我的粥要吃完了,便很是自然的替我剥起虾来,动作甚是熟练,垂着眼专心的剥着虾壳。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嗯,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我放下碗,他便将那满满一碗白白的虾肉放到我面前:“吃吧。”
我夹了虾肉放进嘴里,那肉鲜美得很,我嚼着肉含糊道:“好吃!”
他又将酱料递给了我,“沾些酱料味道更好。”
我吃完了他剥的满满一碗虾肉,抬头却见他早已放下了筷子,正喝着茶。我道:“你怎么不吃了?”
他品着茶道:“饱了。”
好吧,这么多菜看上去动都没动你就说饱了,果真过得这是神仙日子,不食人间烟火。你不吃,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刚刚在赌坊费了些力气,这会儿饿着,得补充补充体力再说。
这桌上起码摆了二十多道菜,还不算甜点和汤水。满满一大桌子,全都是这醉仙楼的招牌菜——一品豆腐、三仙丸子、金菇掐菜、溜鸡脯、香麻鹿肉饼、四喜饺······,正中间还摆着一整只烤鸭。
我食欲大动,最后都吃撑趴在那里,动都不想动,肚子撑得大大的。凤璃又给我倒了一杯碧螺春,说是解解油。我连连摆手,别说是一杯茶了,现在就是一粒米饭,我都觉得我马上会被撑死。唔,到时候我成了这仙界有史以来,第一个撑死在人界的酒楼里的仙子······
凤璃叫来了侍女,把菜都撤了下去。我就那样撑趴在那里,他也不说话,站在窗户边一动不动,望着远处像是在思考什么。这个场景,让我恍然间有一种相濡以沫的迷离心境。我突然就轻轻的唤了一句:“凤璃······”
他转过身来,看见我一脸茫然的表情,微微皱眉:“怎么了?不舒服?早知道就不该让你一个劲的乱吃。”
我回过神来,脸一红,不知道要怎么答话,干脆把脸埋进了臂弯里,“没事,没事,就是想唤你一句。”
身边的椅子轻响,是凤璃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不由得把脸埋得更深了。
他轻声道:“刚刚我看见外面河边有很多人,不然下去走走吧。这样老坐着也不行。”
去河边?我抬起头:“这样不好吧,我们都出来这么久了。我怕,奕希要是寻了过来······”
“他?”凤璃手指轻轻叩着桌子,“他一时半会儿是脱不了身了。”见我疑惑的目光,又继续说道:“你以为我这些日子,是白忙活的么?”
讲了会儿话,肚子稍微舒服了点,我站起身:“既然这样,那么我们下去散散步吧。”
“好。”
结账时,那掌柜的乐呵呵的冲我道:“一共是两百三十四两二钱银子。这位姑娘,我瞧着这天色还早,赶紧去那护城河边占个好位置吧!今天七夕节,去晚了,可是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了!”
对啊,我怎么把今天是七夕节给忘了,早上土地还与我说来着。我恍然大悟:“谢谢掌柜的提醒,不说我倒还真给忘了。”
于是转头对凤璃道:“走吧,我也想看看七夕节是怎样的。你说这姻缘媒事,不当是由月亮仙人牵红线的吗?”
凤璃敛了眉眼,淡淡道:“姻缘之事,自然是有月老仙人牵线了。”
那掌柜笑道:“姑娘是外地人,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习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多说也无益。今日既然碰上了,就自个儿去看看吧!这种事情,还是得靠缘分呐!”
谢了掌柜,我们直奔护城河边去。
时间还早,但河边驻留的人也比较多了。彩灯还未挂起,倒是河边有不少停靠的画舫。我现在是知道了这钱的好处了,但凡你想要的,把那真金白银一拿出来,统统就归了你。眼下我们要了一艘还算精美的画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比起露天的船只是好多了。
只是······“没有摆渡的船夫啊,要不我们雇一个?”我指了指远处等活儿的船夫,对凤璃说道。
“不必。”他携了我上船,似是对船夫极为不满,看都不看一眼。
“那你·····我·····船要怎么办?总不能停在这儿吧?”
他轻轻哼了一声,拍了拍手,清恒就出现在我们面前,跪地抱拳:“殿下,沫琉仙子。”
“你去摆船,仔细点儿。”凤璃吩咐道,顺手拉着我进了画舫里面。
太子就是太子,这么好一个护卫你让人家去摆渡。
在画舫里虽说也能看见外面,但总觉得这样好像是被束缚在里面。我关上窗户:“里面闷得慌,我还是想去外面船头坐坐。”
凤璃点头:“我随你一起出去。”
清恒见得我们出来,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画舫没了摆渡的人,晃晃悠悠的荡在这江面上,漂泊不定。
我蹲下身子就能触到碧绿的河水,抬起头就能看见蓝蓝的天空。彩灯已经陆陆续续的挂起,点燃了一盏又一盏,绵延了整个河道。
“真漂亮。”我由衷感叹道。回头一看,凤璃站在那船头,望着远处一艘灯火通明的精致大船,长身玉立,侧脸轮廓刚毅有型。
我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艘大船足足有三层楼,每一层面前都站了两排衣着鲜艳的侍女,个个手里掌着灯,阵阵丝竹之声就是从那艘船里传来的。
我站起身子,却因为蹲得有些久,腿麻了,有些站不稳,左右晃着,趔趔趄趄的样子走到凤璃面前,伸手揉着酸麻的小腿。他回过头来望了我一眼:“腿怎么了?”
“没事,就是蹲久了,有点麻,揉一揉就好了。”
他就势往我身边站了点,让我靠着他。
我边揉腿边问:“你盯着那艘船看做什么?”
“没什么。”
我也没继续问下去,那艘大船渐渐的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刚想说是不是给人家让个道,那大船的最上面一层楼的门却突然打开了,走出来一个人。
这下子我惊讶了,那个人分明就是在洛阳城外阻拦我们的皇上——楚梓。我连忙往凤璃身后躲了躲,又想起来凤璃在我脸上施了障眼法,凡人根本瞧不出来我的真实面目,于是又很理直气壮的从凤璃身后走了出来。
楚梓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下,望了一眼河边黑压压的人群又进去了。此时天空已经慢慢黑了下来,我道:“已经黑了,我们上岸去吧。”
凤璃却搂了我的腰:“再坐船回去岂不是麻烦,反正天已经黑了,别人看不见我们。”说着,足尖一点,直直向岸边飞去。脚下的河水静静的漾着水光,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岸边。
当真是和那掌柜说得一样,护城河边已经是人挤人了,熙熙攘攘的。彩灯将每个人脸上都映出了颜色,喜气洋洋的。
我也不自觉的沾染到了这种气氛,笑得很是开心。那些小姐们哪个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光鲜亮丽。浓妆艳抹有之,清纯可人有之,俏皮可爱有之。公子们也玉面含笑,手拿折扇,期待见着心仪的姑娘。
我拉了凤璃的袖子打趣道:“今晚这么热闹,都是些未出阁的小姐们,不如你也选个?”
他脸色黑了黑,高高挑眉道:“那倒不必了。”
这时,一位穿着绿色水袖衫的女子娇羞的将凤璃望着,我乐道:“你看吧,就算你不想,也会有美丽的姑娘来找你的!”
凤璃幽幽的将我看着。我连忙住了嘴。
那女子欲言又止,踌躇不前。凤璃忽然将我搂在怀里,温柔的说道:“今晚风大,你冷不冷?来,我给你暖暖。”
我看着静止不动的彩灯,看着头发丝都不曾扬起的凤璃,愣了。
于是,女子哀怨的将我望了一望,却是低头走了。
我恍然大悟,凤璃这人原来当我做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