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才叫我立了字据,甘愿当这里的使女。难道转身就忘记了么?你以为一个使女是可以随意进出主人家的大门的么?”陆隐川恨恨道。
小桃和秦恭都震惊地瞪着罗君颂,不明白庄主和表小姐怎么变成了主仆关系。
罗君颂生气道:“陆隐川,你不要太过分!我说当这里的使女,是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来挣钱,并没有把我的人卖给你。我是一个自由人,不是你的奴隶。你最多只是我的雇主,不是我的主人。如果你认为我不服从你的规矩,大可以解雇我,但是不能禁锢我的自由。”她说着,昂首挺胸地跨出大门。
秦恭呆呆地看着她走出去,突然间觉得罗君颂那娇小的身体里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一种仿佛能够冲破一切桎梏的力量。
陆隐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罗君颂的话像钉子一样深深地扎进他的心里,他想上前拖住她,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无法做出这样的举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罗君颂渐渐远去。
天气真的很冷啊!雪后初晴,整个世界仿佛都要冻住了似的。罗君颂把自己的双臂紧紧抱着,因为出门太急,她甚至没来得及穿上棉袄,只着了一件夹衣,披风也在跟小桃的拉扯中不知落在哪里了。她的脚上穿的是棉鞋,才几步路就已经被地上的雪水给沾湿了,脚板冷得钻心地疼。
罗君颂苦笑着想:“我真是在自虐啊……”
好在玉髓楼很快就到了。守门的人早已认熟了罗君颂,赶紧进去禀报。
蓝济吃惊的看着罗君颂。她看上去仿佛就像一个随时都会碎掉的瓷娃娃,脸色憔悴苍白,嘴唇干枯,一点血色也没有。最要紧的是,她就像个仓皇逃出家门的孩子,穿得那么单薄、狼狈!
罗君颂穿上柔软的裘衣,换了一双兔毛拖鞋,怀里揣着暖炉,慢慢地品着热茶。冻僵的身体终于慢慢有了知觉。“谢谢你,蓝大哥。”她苦涩地笑道。
“这是怎么回事?”蓝济失笑地问道。他坐在罗君颂的对面,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我想到这里来,但是陆隐川不允许。我们吵了一架,然后我就跑出来了。”罗君颂苦笑道。她不知道这趟出来还能不能再回去。其实她并不在乎能不能回去,只是除了那里她也没地方可去。
“为什么想到这里来?”蓝济还真是好奇。这个女孩的举动难免让他产生一些误解,莫非她对他已经开始迷恋了?他心里乐悠悠地想。
“其实我是来找冷先生的。有件事我想拜托冷先生……”
“什么事?”蓝济的心里又有点儿郁闷了。
罗君颂咬着唇,嗫嚅道:“只、只能跟冷先生说……”她还不想让蓝济知道她弄丢了他送的礼物。
蓝济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子冷水似的很泄气。看来他还真的有些误解了。可是罗君颂为什么对冷秋这么感兴趣,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好到拥有彼此才知道的秘密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怏怏道:“我会转告他……”
他话音未落,冷秋已经从暗门中闪了出来。
罗君颂一下子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冷先生,原来你在这里,太好了!”
蓝济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悻悻道:“你们慢慢聊。”说完,他打算进到暗门里去。
“我们到后面说去。”冷秋淡淡道,领着罗君颂往后院走。
“冷秋,那是你的……禁地。”最后那两个字轻得几乎让人听不到。蓝济太吃惊了,从来没有人可以进入到冷秋的私人领地,即使是君儿也没有过,这个罗君颂是第一个。当然,除了他之外。
罗君颂吃惊地发现玉髓楼后面竟然还有如此隐蔽的地方。她上次进入的院子其实只是后院的最外面部分,游廊的尽头是一座垂花拱门,门里面有一座类似丹房模样的小阁楼,一阵阵淡淡的药草味正从里面飘出来。
冷秋将罗君颂带到阁楼旁边的耳房里。房间很小,陈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炕,炕上有张小茶几。炕的对面是窗子,窗子下面摆着两把大靠椅。
冷秋要罗君颂上炕上坐,自己在对面的靠椅上坐了下来。罗君颂觉得这样挺奇怪,好像自己是主人,冷秋是客人似的。不过,炕上很暖和,她想还是不要太亏待自己的好,于是大大方方地坐了上去。
“为什么找我?”冷秋冷冷道,一副心情很不好的模样。
罗君颂觉得自己可能来得很不是时候,但是既然已经来了,就这么离开更不划算,便只能硬着头发把目的说出来了。
冷秋一直很安静地听着,直到罗君颂讲完了,他还是很安静,好像根本没听她说话似的。
“那个……冷先生,我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但是我实在找不到可以帮我的人了。如果你愿意帮我,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也会不遗余力地去帮助你的。”
“你有那种能力吗?”冷秋的声音又冷又硬,让人很不舒服。
罗君颂顿时语塞。是啊,她有什么能力敢说这种大话?她现在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一会儿从这里出去后能够去哪里她也不知道,还谈什么帮助别人?
冷秋冷冷地看着对面一脸丧气的女孩,心里有点不忍。但是另一个念头又让他的心肠硬了起来。眼前的罗君颂分明就是过去的罗君颂,否则,她如何记得只有他和她才知道的往事呢?也许她真的失掉记忆了,倘若如此,她就还是那个罗君颂,任性、可恨的罗君颂。他还要等着她自己恢复记忆吗?如果他把一切都告诉她,结果会有所不同吗?眼前的罗君颂看似柔弱无助,可她如今正在把三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陆隐川、蓝济,还有他,竟然为了一个罗君颂而渐渐走向对立。不能不说,这个罗君颂是个情场高手,而这是过去的她刻意去做却没有成功的。
心里渐渐形成了一个计划,冷秋倏地起身,走到罗君颂面前,俯下身子看着她。
罗君颂因为这个突然的举动而心跳陡然加速,红潮立刻布满她的脸颊。她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个离她不过三寸远的男人。
“想不想知道你最初来找我时提出的交易条件是什么?”冷秋的声音阴柔而诡异。
罗君颂咽了咽口水,心跳快得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她结舌道:“是、是什么。”
“用你的身体做交换。”
罗君颂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猛地推开冷秋,跳到一旁大声道:“不、不可能!”
罗君颂羞愤的反应让冷秋有种报复后的块感,他好整以暇地坐在炕上,淡淡道:“我也认为应该不可能,但这是事实。你太高估自己的美色了,以为只要是个男人就会被你迷惑。你用同样的方法找蓝济,结果也没有成功。最后你只能选择做我的蛊奴。因为蛊奴出卖的不只是身体,还有灵魂。”
冷秋不紧不慢的话语却让罗君颂从脚板心里感到寒冷。原来罗君颂是这样成为蛊奴的。那么她要冷秋做的事情就是帮她成为陆隐川的妻子咯!那个罗君颂就那么爱陆隐川吗?但是那种爱多么可怕!身体、灵魂都可以出卖,那么她凭什么再去爱陆隐川呢?这不合情理!
“你骗人!罗君颂……我不是那样的人。”罗君颂仰起头大声说。
“你不信,可以去问蓝疯子,也可以去问你的表哥,他们应该都领教过。”冷秋嘲讽地笑道。他不喜欢看到罗君颂那种桢洁烈女似的刚烈表情,他的君儿不是这样的,她会为爱发狂、发疯、不择手段,她可以杀人,甚至毁灭自己。现在的罗君颂却畏首畏尾,想爱又不敢爱,她让人感觉若即若离如烟如雾,她像露珠像晨星像早春盛开的梅花。一想到她,他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他所见到过的所有最美的画面,让他有种圈她入怀的冲动。他讨厌自己被她蛊惑成这样,他要让她认识一个真正的罗君颂。
罗君颂十指交握,想起之前跟蓝济约定时的那番对话。她说“牺牲色相勾\引男人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做”,蓝济却笑着说“那样的事你以前可没少做”。以前的罗君颂到底做过些什么?她那时才多大年纪?十七岁?她该不会已经不是处、女了吧?想到这些,想到在冷秋面前的自己这副身躯曾经做过那些事情,罗君颂就觉得恶心。
“冷先生,”罗君颂调整好心情,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我很庆幸我完全忘记了那些让人难堪的事情,所以才能够如此坦然地面对你。也许过去的罗君颂让你感到很不痛快,但是现在这个人已经变了。如果你不愿意看见她的话,她可以保证从你的视线里消失。找银簪子的事情请不要放在心上,我会跟蓝大哥说清楚的。再见。”
不等冷秋做出回应,罗君颂静静地离开了房间。
冷秋面无表情地看着罗君颂消失在视线中,他暗暗告诉自己,这样最好,只要罗君颂不再来找他,他才能真正得到解脱。不管她是不是他的君儿,他都要亲手将一切结束。
偏厅里空无一人,蓝济不知道去了哪里。罗君颂看见自己的鞋子就放在吊炉下面,她换回了自己那双依然潮湿的棉鞋,脱下那身暖和柔软的裘衣,放下还带着她的体温的暖炉,失神地走出了玉髓楼。
天气真冷啊!罗君颂瑟缩着身子。可是天地多么广阔啊!她愉快地想着。罗君颂,以前的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究竟是怎样刻骨铭心的爱情能够让你抛弃一切,甚至是尊严和灵魂?罗君颂现在还理解不了,因为她还没有经历过什么惊心动魄的爱情,还没有一个男人值得她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玄武堂大概是回不去了,玉髓楼她也不能再去了。她一想到每次她出现在冷秋面前时,他都以怎样鄙薄的心情在看她,她就觉得难堪。在蓝济面前应该也是如此吧。她恐怕再也无法在冷秋和蓝济面前摆出一副诚恳的模样了,因为她的任何表现在他们看来都是矫情和虚伪。
罗君颂苦笑着往树林走去,还是得把银簪子找到,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至少可以用那东西换来一顿饱饭。管他的蛊奴,管他的蛊毒,管他的肠穿肚烂,这都是那个罗君颂自找的,她只不过是很倒霉地替那个亡魂承担了这一切。
罗君颂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那次遇刺的地方。她本来也不能确定是否就是这里,但树林里有一张小圆桌,小巧可爱。她盯着小圆桌看了好半天,怎么看都觉得奇怪。为什么每次来这里都会看到一张桌子呢?而且,每次看到的桌子还都不一样。四周静悄悄的,似乎从来都没有人会到这里来,难道这是什么标志,表明这里是私人所有?
地上的雪正在渐渐融化,罗君颂赶紧在地上搜寻。地上泥泞不堪,她的鞋子和裤脚都沾满了泥污,脚也冷得厉害,身上就更不用说了。哆哆嗦嗦地找了半天,终于在一棵树下找到了银簪子。罗君颂如释重负地拾起来,叹道:“如今就要靠你来保住我这条小命了。”她用袖子把钗子擦干净,又怕弄丢了,便塞进袖子里。
天色已经不早了,去哪儿呢?她得想办法快点找个地方避寒,再呆下去的话,她恐怕就要冻死了。不知道这片树林有多大,罗君颂咬咬牙,决定笔直走下去。似乎走了很久很久,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村庄了,她又累又饿,加快了步子,朝那村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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