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星光有些稀疏，月亮也不是那么明亮。

尚王府马厩的阴影里，尚千寻拿着一些干豆杂着草正在喂一头看起来已进入中老年状态的驴子，他边喂边碎碎念，小花啊，本少爷喂你这么丰富的晚餐你说你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才行啊！他说着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他一慢那驴子就不高兴了，‘噗’地打了个响鼻，对着他龇牙咧嘴地扑翕着大大的鼻孔，尚千寻一声大叫，你这只老驴，本少爷喂你粮食你还喷本少爷，小心本少爷把你做成烤全驴，他边说边喂草边擦掉驴子喷到他衣袖上的鼻水，这只老驴是他十多岁那年在外面捡的，他捡到它时，用千寻当时的话说就是长的面黄肌瘦丑不啦叽的，而且当时它旁边还有一匹很老的跟他一样面黄肌瘦老掉牙的老马，不过那老马已经咽气了，千寻少爷可怜它父母不要它竟把它丢给一匹老马，就拉了它回府养着，因为它面黄肌瘦的一身杂毛，灰的，棕的，黑的都有，杂乱枯燥，于是千寻少爷就给它了个名字“小花”，毕竟是王爷府伙食好，小花进府一个月皮光就油滑光亮，一身杂色皮毛也不那么显色了，竟漂亮起来。

尚千寻低头喂驴吃豆，一手抚摸着驴耳朵，听见有脚步声，他抬头已是一脸灿烂的笑意，仿佛刚才那琥珀般清亮空透的眼色只是一种错觉，“爹，”他笑米米道。

尚王爷站在离他十步的地方，看了一眼他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他总是看见他这样笑着说着，笑的眉眼弯弯，他叹了口气，“皇上……”

“哎呀，老爹你都不知道，”尚千寻垮下一张脸，“皇叔今日又请我去喝什么天山雪莲炖冰梨，不过由于太好喝了我现在肚子都还撑的疼，”他哀怨地碎碎念，“也不知道会不会害本少爷多长一圈肉出来，长胖可就不好看了。”

“你……”

“我知道，”尚千寻撒娇地拉着尚王爷的胳膊，笑米米地道：“我知道爹又要说我整天就喜欢胡说八道净惹事生非，这么大了也没个正经时候。”

“我……”

“我知道因为我是爹你最宠爱的儿子，”尚千寻一脸得色地看着尚王爷，小孩子一样拉着尚王爷的胳膊摇晃了几下后把头靠在他爹的肩上，“所以爹不舍得骂我啊。”

尚王爷又叹了一口气，看着那因为千寻没喂他豆子吃而愠怒望着他们的小花驴，慢慢开口道：“皇上让你做什么。”说出口，他怔了怔，嘴张了张却又没说出什么。

尚千寻没说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还是在笑，半响，他悠悠开口，“爹，皇叔他——也算是一个好皇上，是吗。”

尚王爷冷笑一声，“说他好，他也未必真的好。”

尚千寻靠在王爷肩上的头噌了噌埋在了王爷的颈里，只听他声音闷闷的，“爹，不要为过去的事伤心难过了好不好。”

尚王爷浑身一震，有些微微颤抖，“你知道？”

尚千寻站在那里一脸淡淡笑容地看着尚王爷，“我不知道，”他笑的很淡，笑的空谷幽然般的悠远，他其实很少这样笑，只是从小到大王爷看见他这样笑都会觉得一阵心痛，他这样笑时眼色，如琥珀，清明空透，他这样笑：“你们都不跟我说，我哪里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