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和许多与我从小在同一个狼群中一起长大起来的狼崽相比,至少我还知道她的名字。
月的成绩无疑是我们当中最好的,和烟的起起伏伏老岩的只在体能方面出众不一样,月的成绩永远高居榜首,她在每个科目上的能力都让人望尘莫及,敬而远之。
有一次我们在“荡秋千”的时候,老岩对我说今天他一定要赢过月。我对他很有信心。事实上能和老岩拼力量的人真的少之又少,特别是拼这种蛮力的时候。
“荡秋千”的意思就是在山谷中拉一条麻绳,所有人像晒鱼干一样凭着双臂的力量挂在上面,任凭沙漠里凛冽的风狠毒的太阳偶尔还有冰冷的雨的侵袭,一直挂到天黑。说实在的,我觉得这比“蒸发青春”痛苦多了。因为山谷下面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只有山谷下一个天然的沙坑,掉下去的时候如果不是头先着地,一般还死不了,只能摔个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而已。然而死不了并不会比死得了好多少,一般情况下落入沙坑的人都会多多少少断掉几根肋骨,弄折手臂脚踝什么的,要是碰上哪个运气特别不好的断了肋骨,那真是神仙也难医了。
我最好的成绩是三根琵琶骨外加两颗牙齿,为此我在医疗室里躺了两个月零六天。那是我在狼窝中最舒服的两个月零六天,每天我只要忍受复健的疼痛就可以了,还能喝一些甜甜的不知道名字的液体。除此之外就是泡石膏池了,石膏池里面到底是什么我一直都弄不清楚,只知道一泡就是一晚,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整个池子结起来了,里面黏黏的,表面还有一层蜡一样的东西。每次泡石膏池我都会感到身体里的伤在以神奇的速度恢复着,只要不是致命伤,基本上内伤外伤都能在石膏池里泡好。
老岩又一次从医疗室回来悄悄告诉我,他在石膏池里放了个屁,结果他看到一个圆滚滚的黄色的气泡从他屁眼里冒出来。从此之后他就断定屁是圆形的,要放的时候他总是找个塑料带装起来,说怕压破就没了。以后收集多了要拿来当他的独门生化武器……
咳咳,我好像扯远了。
话说老岩扬言要在“荡秋千”上赢过月,我对他表示充满信心,事实上我还是很愿意“荡秋千”的时候老岩在我旁边的。我总感觉他一爬上绳索,整条绳就想下沉不少。这样的话绳索距离地面就会近一些,我摔下去的时候也能轻一些。不过好像一次次摔下来有他没他我都摔得不轻。
男女有别,月就在我们对面的一条绳子上,从我这个地方看过去还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弯弯的垂着。和老岩一上绳子就拼命上下晃动想把别人晃下去不同,月一抓住绳子就会把眼睛闭上,老僧入定一般,感觉上好像在休息。要是不看她双手紧紧的抓住头顶的绳索手指的关节微微的发白,我总感觉实际上她就是借着吊在绳子上的时候在偷偷的睡觉。
“只有我最摇摆,没有人比我帅……”老岩嘴里又开始哼哼那种奇怪的调子,他说这是他在外面学来的流行歌。我不知道什么叫做流行歌,我只知道每次老岩唱起它的时候总是浑身抽筋屁股乱拧,像一只发情的黑猩猩。
老岩唱还不算,他还真的上下摇摆。于是原本就在竭尽全力坚持的人纷纷如弹弓上的弹子一样被甩了出去,运气不好的不但没有靠近地面,反而被弹向天空,飞到一半再落回地面。我根本不敢看下面的情景,只听到一片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可想而知下方的惨烈状况。
我没有被甩开的原因是因为老岩抓着绳索的一只手抓在我的一只手上,所以我虽然也被甩得七荤八素却也没有被甩出去。
真不知道这是种幸运还是种不幸。
“我并不是要帮你。”老岩在我耳边轻轻说“我是要你看看我和那娘们儿谁能坚持到最后。”
时过中午的时候,还吊在绳索上的人已经不多了。事实上我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我们在这条绳上的,也就剩我和老岩了。
老岩的脸上已经布满汗珠,握着我的手也开始微微的发抖,一般来说他吊上一天是没问题的,谁想今天太急于把别人甩下去,荡来荡去的反倒耗费过多力气。
反观对面的月,面若冰霜,形如止水,脸上连颗汗珠都没有。除了偶尔眉间皱起的淡淡川字,我看不出她身上哪点有不适的地方。看来要支持到日落时收绳应该问题不大。
老岩看到这里,想必心中也是一惊。他寻思了一会,低声对我说“这样下去不行,敌强我弱,力拼不成我要智取。”
智取?我还没弄明白老岩在说什么,他就扯开嗓子唱起来。
“对面的娘们儿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他还没唱完,我就看到对面的月真的睁开了眼睛!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错觉,好像看到两道冰刃从她的眼中射出来一样。
然后我就听到身边的老岩一声惨叫,人消失在半空中。
“我会回来的!”我听到下面传来这样的声音,然后大地就是一震,仿佛火星撞地球,连半山腰的绳索都跟着晃个不停。
晚上的时候我是和老岩一起泡的石灰池。他泡石灰池的时候总喜欢把整张脸埋在池子里,只剩一个大鼻子在上面呼呼的喘着气,把上面的一层白蜡震得晃个不停。我忍不住问他问什么要这样做,因为我没看到他头上有受伤的痕迹。他看着我认真的说“既然这石膏池有让人复原的效用,我希望把我恢复到从前倾倒众生的样子。”我认识他的时候大概有十岁吧,实在不知道他从前是怎么个样子,所以就问他从前怎么个倾倒众生法。他说他也不知道,他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他从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举世无双色肉俱佳的模样。
于是老岩在很小很小小到我还不认识他的时候,究竟是怎样一副倾国倾城的模样这个问题,成了我在狼窝时一个永远解不开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