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我师父与师伯师祖他们努力了十年,也未能令你我二人被恶意篡改的命格回复原位。衣衣的命属星辰已于七月初八殒落消逝,我所属的命定星辰也跟着摇摇欲坠,若无意外,今年的中元节便是我命丧之时。
可是,中元节那夜,衣衣的命属星辰竟冉冉腾起,璀璨当空。我的命属星辰亦同时得以拨云见月,耀震八方。师父说我们在当晚定有奇遇,让师兄和师侄他们来问我。然而当晚我见过的人只有衣衣,也就是在太尉府外巷那里。我不曾有过奇遇,那么奇遇自然便是在衣衣这里。”
那天晚上是衣衣的头七,他一连下河找了五天五夜都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什么都没有留下,他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这么多年来她就是自己活下去的动力,可是当他惊喜的发现自己的魔毒已解,以为终于可以给她幸福时,却意外得到她的死讯,那绝对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他当时已经想不到任何其他东西了,几乎可以说是生无可恋。那天晚上,他一连排了好几项计划,说什么也要给自己和衣衣报仇。刺杀死兰夜月和白洛尘,还有杀死邵云笙以及萧太尉家的人。
当时他魔毒已解,兰夜月已经操控不了他的生死,可是星象却显示他当晚会殒命。邵云笙只是一介书生,邵家不足为惧。萧家虽然是武将第一,但他若计划得当的话,灭萧家满门也不算特别困难的事。
所以,那个足以威胁到他性命,甚至可以让他死的人,竟然,是看起来仿佛除了自己,全无依靠的白洛尘吗?
当初因为衣衣已经死了,他只感觉到前途一片渺茫,虽然明明看懂了星相知道自己会死,他也没有丝毫犹豫。直到靠近太尉府听到了衣衣的消息,才突然死灰复燃,紧急之中暂停一系列计划,也是因此次日早上她醒来时,自己才没能陪在她身边。
“原来如此!”傅华衣欢喜地笑道,“我就说他们看起来就好讨人欢喜呢!”
“他们?”凤离歌系好了项链,亲亲她的脸,“你遇见的还不是一个人?”
“是一对夫妻,那女子长得好美!平生未见。”
“多美?能有我的衣衣美么?”
“胜过千万倍。”
切,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比他的衣衣更美的女子?凤离歌不愤道:“就是说,我的衣衣一定比她美千万倍。”
“我是说她比我唔……”
笨衣衣,你还敢说,你一定比她漂亮!堵了你的嘴看你还敢说,哼。
啐,这什么人呐?幼稚。
……
城外的孔雀山庄上,绝地到的时候,大约是亥时三刻。只见那一大片金黄色的草丛间,摆着一张方桌子,周围吊着几只灯笼,而对座在桌子两旁的那两位,居然在玩着无比幼稚的猜字游戏。
桌子上地上已经撕满了纸张,上面绘着各种图案,绝地捡起随着夜风飘到自己脚边来的一张,看了看,不解道:“这画的什么?”
凤离歌手上正拿着一张纸,因为回答不出来,正想着头疼,绝地来的正是时候,他连忙道:“看图猜成语,你猜猜,要能连续十张不猜错,重重有赏。”跟衣衣玩,木有成就感,只有憋屈感。不管他画什么她全能猜得出来,可是自己已经有四次猜错了,被她罚着在脸上画了四只彩色的王八蛋。
所谓王八蛋,也就是圆圆的圈圈,圈圈就是蛋蛋嘛!额头一只,两边脸上各一只,鼻子下方嘴巴上方加一只。没想到小时候玩这游戏被她虐,后来想她时时常温习以为自己已经是高手了,没想到到了现在还是要被她虐。惨兮兮的~
绝地听到他的声音,抬头一看,顿时‘噗’的一下,帅哥形象瞬间破灭崩盘,差点儿没眼睛脱窗下巴脱舀。他正待捧腹大笑,凤离歌幽幽地说道:“猜错一次画一只乌龟,留一天。猜错十次画十只王八蛋,留十天,不-准-洗。”
绝地顿时咬住嘴巴,死死憋住,他森森地明白,某位爷这是恼羞成怒了。他的笑话除了小姐,谁看了能不付出代价,美得!
“快猜,从你手中那张猜起。”凤离歌顶着四只王八蛋,神情分外凛然,似乎完全不知此时自己的脸有多搞笑一样。绝地忍笑忍得好辛苦,他再不敢多看凤离歌一眼,只能连连咳嗽着低头看画。
傅华衣迅速拿起桌子脚下放着的盆子,拧了湿布给凤离歌擦脸。她后悔得不得了,还以为这里别人没有得到允许,不敢随便进来的。早知如此,她就不画他的脸了,让他这么没威严的样子给别人看到,多掉面子啊!
绝地很倒霉,第一张就猜不出来,看了半天一头雾水。那一张,正是凤离歌没有猜出来的,见绝地也猜不出来,他顿时得意了:“衣衣,给他画只乌龟。”
“哇,不是吧!”绝地连忙两手交叉挡住脸,后退了好几步,“我是有事禀报才来的。”虽然我以前经常戏弄你,可这是你们的游戏,你不能公报私仇,以权谋私啊!
“管你怎么来的,先画了再说。”凤离歌拿起一张绿色的笔递到傅华衣手中,“乌龟就应该是绿色的,画那种长毛龟,就画在鼻子上,肯定很张扬。要不画螃蟹也行,更威风!”
绝地脚下一个踉跄,除些一头栽倒,他愤然道:“喂,你要不要这么毒?”早知道他就不趁这时候来了,这家伙是不是怪他打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啊!这么狠。
“好了,你们说正事,我去把水倒了。”给他擦净脸了,傅华衣微微笑了下,将帕子丢到盆上,准备离开。凤离歌连忙拉住她:“衣衣又不是别人,不用避讳。……什么事,直说吧!”
绝地应道:“白洛尘醒来后,赖在洛衣堂不肯走,说是小姐对他用了药他没力气,要小姐的解药才能动得了。”
“不过是迷药,怎么可能没力气?”傅华衣皱眉,凤离歌冷哼了一声,道:“自然是想让衣衣回去见他的借口。”
绝地点头:“他不走,我们也赶不了他。他若一直不离开,在洛衣堂过夜的事传出去,怕是对小姐清誉有损。”
“欠收拾!”凤离歌低咒了一声,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他至今尚不知白洛尘深浅,看来那个试探,是时候了。
傅华衣淡淡道:“随他吧!我如今这样,还有必要在意什么清誉么?”她不想看到那人,躲都躲不及,好不容易逃开了,又怎么可能再送上门去。
“别瞎说。”凤离歌捏了下她的手,对绝地道,“衣衣要练制复元丹,一夜未眠,很正常。或者左相身体不适,晕倒在洛衣堂,昏睡一天一夜也不奇怪。”
“知道了。”绝地点头,转身要走。凤离歌道:“急什么?十张画,猜完先!”
“这个……不要了吧!”
“要的!”
……
最终,绝地顶着一只乌龟,五颗蛋泪流满面的走了。凤离歌心满意足地收了笔,殷勤地问傅华衣道:“衣衣,我画功是不是进步了很多啊!”
傅华衣泯着唇,抬头看天,就是不看他,颊边的酒窝却是挤得都快满溢出水来了。其实她知道他是在逗她笑,为了哄她开心,这人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而绝地,居然这么配合,那些题目其实也没有很难吧,他居然猜错了六个。
身为太孙殿下身边的暗卫第一,不聪明怎么行。
很奇怪,他跟他身边这一群人,真不像主子与下属,尤其是没有外人时,倒跟自家兄弟似的。这样,挺好!想起适才绝地被画得跟妖怪一样的脸,和夸张的面部表情,还有凤离歌认认真真努力将画画得最夸张的样子,傅华衣只觉得此时,心情当真是无比的轻快而欢乐。
此时此刻,能够忘记一切的烦恼。
“衣衣怎么不理我啊?快说啊快说啊……”
“衣衣衣衣,乖衣衣,快看我一下,看一下啊!”
“你不看我,那我要亲你了,真的亲你了,啊唔……”
陆青溪的身体并不好,早早就睡了。而傅华衣因为心里有虚,不敢见她,说什么也不让凤离歌让人去喊她起来,让她拜见。所以,子时过后,凤离歌只得直接将她送回了傅家。
自然走的是密道,出口处,凤离歌拉着傅华衣好一番缠绵,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看着她进了华洛的房间,然后与越影说了两句话离去,直到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了,他才转身。
忽然一拍额头想了起来:“哎哟,我怎么忘了跟衣衣说孩子的事了!不行,现在衣衣有宝宝了,吃穿用度方面,都必须特别注意。还有,她之前还想学武的,现在肯定是不能再学了。我得找个机会,去跟她说说,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就今晚吧!待会儿就去……”
唉,好吧,他就是一会儿没看到,不习惯了,然后故意留着个去夜探香闺的借口,咋滴!
有人看着咋了,有人看着他也能混进去偷香。
想着是夜里,傅华衣也没有刻意再将自己化丑,而是仍像来时一样,撑着手把体型撑得看起来胖胖的。这些女卫对她也不熟,自然也没有发现。
回到洛衣堂时,白洛尘果然还没有走,他仍然坐在之前昏睡过去的那张椅子上。看到傅华衣领着越影一前一后的进门,他冷然吩咐越影道:“让人送水进来,我要洗漱。”
越影一只脚刚踏进了屋子,得了吩咐顿时进也不能退也不愿。傅华衣皱眉道:“时候不早了,左相大人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白洛尘淡淡道:“不清洗一翻,我没精神,走不回去。”
他说着站起往这边走了过来,神情冷冷,有些山雨欲来之势。傅华衣感觉到了他不太好的情绪,连忙吩咐越影道:“去让人送水来。”
“哦!”越影看了白洛尘一眼,转身迅速跑了出去。白洛尘这时正好走到门边,双手抬起,一左一右拦了门,关上。
傅华衣走到收案后面坐下,尽量离他远远的。白洛尘关好门,转身走到书桌前面,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神情冷冷的:“整整五个时辰,你是去炼药了么?”
傅华衣靠着椅背,淡淡地回望着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谎话多说多错,还不如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
白洛尘道:“你炼什么药,炼到连衣裳都换了?”
“你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审问我?”她用了一个犀利的‘审’字来表达,自己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
白洛尘冷漠的表情微微回温了些许,他应道:“我是五儿的未婚夫,再有两个月你便要嫁给我了,我自然有权追问你的事。”
“你也说还有两个月了,那么麻烦你两个月以后再来,目前为止,你还没有资格过问我的事。门在那里,走好,不送!”傅华衣讥讽地笑了一声,随手取出一薄书打开,低头不再看他。
这时候她已经有些困了,只是房里有外人,不是睡觉的时候。
白洛尘冷漠的表情微微崩裂,他声音不再冰冷锐利,变得微有些低沉:“白天我给你编织的腰带……”
“丢了!”傅华衣不客气地回了两个字。
白洛尘身形微微一僵,他眼中躲出两道冰箭死死地瞪往傅华衣,但是傅华衣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书看得很认真,完全就不把他放在眼里。白洛尘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最终,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勉强笑道:“你早些休息,我不吵你了。”
傅华衣没理。
白洛尘走到门边,手搭上了门把,他忽然回头,淡淡地看着傅华衣道:“五儿,你可以恨我憎我厌我,但是不要耍我。冬月初五,我希望自己接到的不会只是一座空的喜轿。”
傅华衣仍然没理,白洛尘暗中咬牙,拉开门走了出去。
傅华衣感觉到他已经走了,这才抬起眼来,暗中轻抚自己的手心,却发现那上面已经是冰凉凉的湿湿一片。那一句隐晦的威胁,连一个锐利的字眼都没有,却令她莫明的全身冰凉,一身冷汗。
因为心里有事,傅华衣睡得并不太好,当感觉到身边有异时,她顿时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身边多出来的人,不由愕然:“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声音压极低,心里跳得厉害,直到看到床边摆好的铜钱阵时,才稍松了口气,然后又是羞窘。
这人也太无法无天了,明知道外面那么多人看着她吗?他竟敢在夜里潜进她屋里,爬上她的床。给人知道了,她还要见人不?虽然她话说得果敢,并不在意什么清誉。但人心有时就是如此,若没有那件事的时候,别人再怎么说都觉得问心无愧,毫不在意。但若真有那么一回事,被别人一说,就多多少少,总会有那么一些些儿心虚了。
凤离歌三两下踹了皂靴,取下外衣丢出床幔,然后跳上床去一下子就钻进薄被里面抱住了她,满足地蹲着她的脖子直叹。傅华衣想到此时越影就在旁边,就差没羞到脸都冒烟了,她气恼地踢了他一脚:“你想害死我么?”
“放心了,我用了绝的暗卫身份来的,没人会知道的。”凤离歌嘿嘿笑了下,再抱紧一点,蹭蹭蹭。
“可是……”你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地爬床吧!再怎么样,他们也还没成亲好吧!
这话傅华衣憋在心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没用,他人都来了,还脱了衣裳都钻进了被子,他若是在意这些的话,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不怕,我就是抱抱衣衣,不会做坏事的。”凤离歌眯眯笑着说着,那手却已经跑进了她中衣里面。傅华衣赶紧捉住他的手,红着脸道:“你这还不叫做坏事?你若再这般不知轻重地做些叫我为难的事,我往后便不出去见你了。”
“衣衣!”凤离歌委屈地噘起嘴,“我就是想你了,一时忍不住……”
傅华衣伸手抵住他的嘴巴,柔声道:“我愿意做初言的妻,也喜欢初言这般需要我,甚至……还喜欢初言的亲近。可我们终究还没有成亲,如此,心里总有些难言的窘迫。初言,若爱,请珍惜我!”
凤离歌微微一怔,才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真的没有为她多多想过,不由惭愧。他拿住她的手,在她手心轻轻一吻,道:“是我孟浪了,衣衣,抱歉!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如此难耐的渴望亲近,并非不珍惜衣衣。衣衣于我来说,是比生命更加重要的,我忍不住,只是因为爱你。”
傅华衣眼圈悄悄一红,她伸手轻抚他清俊的眉眼,无声咽泪,是感动也是心酸,更多的却是懊恼与悔痛。
这些年,分明一直都有暗中关注于他,却为何没能早些认出?若当初答应了他的求亲,便再不会发生后面那许多不开心的事了吧!那时,即便自己也是一个下堂妇,可是她到底还可以给他贞洁,甚至是唯一。
然而如今,他这样好,好到她都开始要,自惭行愧了。
“衣衣,我往后会乖的,今天让我留在这里好不好?”凤离歌轻轻吻了下她的眼角,蛊惑一般的温柔声线,诱人迷醉。
这时候,夜都过去了一半,傅华衣也并非真的就不喜欢他出现在这里。此时,得了他的保证,自然是微微点了下头,顿时喜得他直接趴下来,抱住她的脸深深地啃了一大口,然后才心满意足地拥着她沉沉睡去。
洛衣堂里并不是只有秋嬷嬷一个人是兰夜月的人,段飞让一个丫环辗转着从秋嬷嬷口中,很轻易地得知了傅华衣这一天所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