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十字路口都是来往的行人,还有车辆滴滴叭叭的鸣笛声。
陆靖骁站在原地转了一圈,在人流中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却没有找到。
明明说好在这个路口等的,又跑到哪儿去了?
陆靖骁找了一遍,打电话也没人接听,额头渗出一层细汗,他解开了西装扣,稍稍拉开领带和衬衫领口,又在原地等了会儿,在红绿灯交替后穿过了斑马线。
……
顾惜坐在公交站牌等公交车。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给陆靖骁打了电话,刚挂下她就后悔了,因此没去约定好的十字路口,而是往反方向快步地走,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她。
她心里也隐约明白,一旦今天她跟他走了,就等于是一种变相的答应。
所以,当手机再次响起的时候,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去接听,却也没选择关机。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就像是掉入海里的溺水者,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想要被救赎,想要寻求一丝温暖,可是,那一抹温暖却在触手可及时又让她心生了惬意。
陆靖骁并不是一根火柴,他是一个太阳,靠的太近,她怕会灼伤了自己。
一辆公交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顾惜看了看手心里的硬币,腆着脸跟旁边的乘客说了自己被扒钱包的情况。
对方二话不说就替她刷了公交卡。
“谢谢!”顾惜感激地道谢。
然后,她就听到有人在车外喊她的名字:“顾惜!顾惜!”
上车的乘客越来越多,顾惜的心跳越来越快,但她却没有回头,而是一步步往里走,尽管手心全是汗,两条腿开始有些发软,她还是逼迫自己往前走。
公交车的自动门合上,叫唤声也被隔绝,逐渐消失在她的耳边。
顾惜咬着自己的唇瓣,心底却涌起浓浓的愧疚来。
然后她的身边多出了一条手臂,腰际一重,人像兔子一样被逮到了怀里。
一阵熟悉的男性气息已经萦绕在她的周围。
陆靖骁最后还是追到了公交车上,挤开车上的人群,站到了她的身后。
他的呼吸急促,贴着她后背的胸膛剧烈地起伏。
顾惜却不敢回头去看他一眼,只是低着头,心烦意乱,又感到尴尬。
“不是说好在路口等吗?”陆靖骁的声音听上去极为不悦。
顾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觉得很委屈,眼圈不由地红了。
当他把她的身体扳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红肿的脸颊和红红的眼睛,黑眸顿时就沉寂了笑意,俊眉微蹙,搁在她肩上的力道却加大,“怎么了?”
顾惜别开头,转回身:“没什么……”
“那个最后上来的先生,你还没买票呢!”司机先生在前面喊起来。
一分钟之后,顾惜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陆靖骁拖下了公交车。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顾她的反抗,和她五指交扣。
“陆靖骁,你放开我吧,我要回家去了。”
他却不理会她,自顾自地牵着她往回走,“肚子饿不饿,带你去吃饭。”
顾惜见附近有一盏路灯,就牢牢的攀住了杆子,不肯再跟着他走。
陆靖骁回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抱住路灯杆子不走的小女人。
顾惜也知道是自己先招惹了他,也没对他恶言相向,柔了语气道:“我想回家了。”
陆靖骁像是不相信,上下打量着她,弯起嘴角笑:“那刚才是谁打电话给我的?”
顾惜羞赧地撇开脸,想说不小心打错了,却也知道他必定不会相信。
“我还以为是想我了,看来是我在自作多情。”
他不正经的态度让顾惜又瞪了他一眼,有些懊恼,也有些窘迫。
陆靖骁已经走到她的面前,笑得温暖和煦:“难道真的没有想我?”
顾惜讪讪地抿了抿唇角:“我的钱包丢了。”
“所以呢?”陆靖骁反问。
顾惜有些说不下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他的反应。
陆靖骁却点点头,似乎很能理解她的做法,眼底的笑意更深:“我也没带钱。”
顾惜看向他,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我的皮夹放在办公室了,况且,我们本来说好是在路口汇合的。”
“你在指责我吗?”顾惜听懂了他怀里蕴藏的意思。
陆靖骁摸了摸她的长发:“我只是想告诉你,可以去我的办公室拿钱。”
“你话里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他挑了挑眉梢:“是吗?看来是我说的话存在歧义。”
顾惜自知说不过他,在他面前,她就像是跳梁小丑,玩不出任何的花样。
“走吧。”
陆靖骁的手伸出来,笑容温和,等着她把手交给他。
顾惜还在犹豫。
她不想跟他回公司去。
第一,她现在还是有夫之妇,第二,他也是结了婚的男人。
“我在这里等你好了。”第三,不想被太多人知道他们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
陆靖骁却眯起黑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顾惜,你在害怕什么?”
顾惜有种被看穿心思的狼狈,“我有些累了,不想再走路。”
陆靖骁沉默了片刻,才重新看着她,笑意已经淡下来,直到神色平静。
“顾惜,我昨天已经离婚了。”
顾惜错愕地看着他,他已经强行拉过她的手往公司的方向走去。
“所以没什么好顾忌的。”
顾惜就这样被他拖着去了公司,直到站在大堂里,她才从他离婚的消息中清醒过来。
周遭有好奇的视线射过来。
陆靖骁已经牵着她进了电梯,神色如常,坦然面对那些目光。
……
陆靖骁为她清洗手掌上的伤口时,顾惜睁着眼睛一声不吭。
他替她擦药水的动作小心轻柔,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继而笑笑,“不疼吗?”
“有点。”顾惜想要缩回手,去被他牢牢的握住:“别动,还没有好。”
顾惜抬头,观察着陆靖骁的办公室,布置很简单朴素,但办公器械看上去却十分晶亮昂贵,刚才在外面,她至少看到了五位秘书,都熟练地用英文或别的外文各自应付电话。
“喜欢这里吗?”陆靖骁的声音近在咫尺。
顾惜低头,就看到他笑吟吟的俊脸,而她的手上已经缠好了纱布。
“来我的公司工作,考虑的怎么样了?”
顾惜回望着他清亮深邃的眼睛:“你会收一个名声败坏的设计师?”
“你不是说你没泄露设计图?”陆靖骁淡淡地笑着。
“你相信我?”
陆靖骁点头。
顾惜眼圈一热,一滴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刚巧落在他的手背上,甚至发出清晰的声音——嗒!
她垂眸,过了会儿才开口:“我把唐雨桐推下了楼梯。”
陆靖骁收拾医药箱的动作没停,甚至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只是随口说了个字:“哦?”
“霍湛北警告我,如果孩子出事,他不会放过我的。”顾惜淡淡地说完。
陆靖骁把医药箱搁一边,起身,坐在她身边,沙发陷下去了一块。
他看着她,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那你告诉他,你没有推唐雨桐吗?”
顾惜一怔,看向他,他却笑笑:“他相信了唐雨桐的话对不对?”
顾惜没有说话,却已经是变相的默认。
“顾惜,我早上说的话是认真的。”陆靖骁忽然转移了话题。
顾惜看着他,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因为表情严肃,所以令人有些压力。
“我暂时不想再谈感情问题。”顾惜又一次地明确自己的态度。
陆靖骁的双臂支在双腿之上,腰身微微弯下去,有点思考者的神态。
“一个女人再要强,都只是女人,譬如啊,遇到了扒手,不是需要一个男人给予她安慰吗?再譬如,遇到了委屈,男人会挡在她面前,替她挡去所有的烦恼。”
陆靖骁忽而又笑起来:“要是没男人,女人总是容易犯迷糊,尤其是那些别扭的女人。”
顾惜听出他话里有话,脸颊有些发烫:“你在教育我?”
“嗯。”陆靖骁凑上来,啄吻她的唇,“因为你就是那个别扭的小女人。”
顾惜忽闪一下眼神,转开头避开他过于亲密的动作。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合适?”陆靖骁的声音高了一些。
顾惜认真地看着他:“我没跟你开玩笑。”
陆靖骁偏着头看她,眼神上下流转,最后落在她的胸口。
顾惜低头看着自己,衬衫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几颗扣子,胸前一片春光。
她终于明白了陆靖骁为什么一直压低腰身看着她。
他也明白了她的明白,呵呵地笑,然后毫无预兆地欺身把她压在沙发上,他吻住了她的唇瓣,温柔地缠绵,低声喃语:“我也没有跟你开玩笑,所以好好想想。”
顾惜被吻得快要窒息,他才放开她,并且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他修长的手指替她扣好胸前的扣子,摸了摸她嫣红滚烫的脸颊,然后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皮夹又走回来,摆在她的跟前:“要什么,自己拿。”然后,他就坐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低头专注地开始工作。
顾惜盯着皮夹良久,才打开,取了一些零钱。
她把皮夹归还回去的时候,却发现他并没有在工作,而是在摆弄一堆碎瓷片。
顾惜的大脑里蹦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她想起自己房间床柜上不以为非的纸团,那里面是她那个摔碎的和服娃娃。
顾惜心中滋味万千,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摆在笔筒旁的瓷娃娃,她几乎一眼就看出这个瓷娃娃跟陆靖骁送她的是一对,她又看向陆靖骁,他察觉到她的注视,抬起头。
“怎么了?”
顾惜盯着他,张了张嘴,但最后只化为一句:“没事,就想跟你告别。”
陆靖骁站起来,“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顾惜微笑地婉拒:“今天,麻烦你了。”
说完,她就转身快步往外走,只怕慢了脸上的笑容有些撑不住。
陆靖骁看着她凌乱的脚步,低头看了眼碎瓷片,脸上突然漾起温煦的笑容。
顾惜怀揣着心思下楼,刚走出电梯,就有西装革履的男人迎上来,顾惜跟他有过几面之缘,是陆靖骁的秘书,他似乎是特意在大堂里等她。
“顾小姐,陆总让我送你回去。”秘书恭敬地说道。
顾惜回头,看了眼重新合上的电梯,心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
……
顾惜回到保时婕住处的时候,保时婕已经下班了。
她看到红肿着一张脸、又手缠着纱布进门的顾惜,立刻紧张地问:“出什么事情了?”
顾惜看着保时婕关切的样子,却没有想要落泪的冲动,心境也平和了不少,只是平静地把在江南一品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保时婕,保时婕不敢相信地从沙发上跳起来。
“那个女人居然怀了自己外甥的孩子?”
顾惜揉着太阳穴:“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几乎她刚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
保时婕一眼便看见顾惜手机上面的号码,眼疾手快地接了起来,劈头就骂:“霍湛北我警告你,以后不许……你说什么?”她惊讶地叫起来,随即,目光朝顾惜看来。
只那一眼,顾惜仿佛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顾惜伸手,将手机拿了过来,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她逃避也没有用。
“明天,你来医院一趟。”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通过话筒,顾惜还能听见医院走廊里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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