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直到那时都没有多看惜卿一眼。楚擎宇知道，他是被惜卿伤的太深了，实在没有力气再去看她。

之后，班师回朝。

而当是时，郧西城内其实也不过五六万驻军，已然是楚擎宇能够调动的周边驻军中的全部。这，也是楚擎苍写信安排他做的。

惜卿被困大夏的消息，他知道当日，苏慕便带了一个人进宫。那戴着面具的人在他面前摘下面具的瞬间，他怔住了，是楚擎苍。他对他笑笑，笑的是从未有过的和善，他说，“擎宇，你回来了。”

从未想过有天会这样见面，他甚至想过带兵从他手里抢走惜卿。可此时的情形是，他们都要从夏少康那里抢回惜卿。

没有多余的废话，好像什么恩怨情仇在那时情况下都是没必要说清楚的，楚擎苍只问他准备如何做。他决然道，“我要拿楚国去换惜卿回来。”

他怔了下，问他，“你可知，无国便无家的道理？”

“知道又如何？”他那时依然觉得，他不在乎她，她在那里被困，受苦，他全部都不在乎。他只在乎他手中的权利。他把惜卿让暗卫送来的信藏得紧紧的，准备一意孤行的去做那件事。

楚擎苍的眸光顿时沉了沉，脸色异常严肃，他说擎宇，一个男人即使再无能，也要守护好两样东西，脚下的土地，怀里的女人。

他看着他，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他从来没有的王者气度。

楚擎苍对着郧西的地形图看至半夜，将他们二人找来，制定了作战策略。楚擎苍推断，夏少康要来‘收复’大楚，必然会将举国精兵带来，到时候，他择路攻入京都，让他自顾不暇，急于返回京都救援，郧西的危机便可解除。因所谓‘死了’不太显眼，又跟着赵延年学了大半年的剑术，武功精艺，所以他亲自带精兵深入大夏夺去京都，而楚擎宇则带着玉玺和将军前去郧西谈判，尽量拖延时间，等待他回来救援。至于苏慕，调集郧西周围可以调集的全部兵力，以备不时之需，而后在郧西城内等待他归来时，与他同战。

如此部署，精密周全，楚擎宇在他身侧听着，已然觉得，他是要输了。

等到事情一切如他所想的发展，等到夏少康离开，他亲眼看着惜卿温顺而幸福的看着他的目光，楚擎宇便明白，他再也没有留的必要。所以在今日，他给惜卿留了一封信，就告辞了。

楚擎宇只想，他若是走了，他们夫妻便不必再继续分着住，不必显得那么生分，惜卿也不必那么尴尬为难，总是想要寻找个周全的法子。其实没必要找，他知道楚擎苍是八岁时就爱上了她，他也知道他曾经在自家王府里倾心研究让茉莉花冬日盛开的法子。自，从惜卿那里喝到第一杯茉莉花茶他心里就猜测，楚擎苍的茉莉花，是不是为她种的？

如今证实，果然如此。

大约他遇到她的那年是冬天，大约他也被她一盏清香的茉莉花吸引，大约，他想若是能让茉莉花在冬天开放，便是十全十美。

如今，他们十全十美了，他如何还能留下来，做那十全十美中减去一全一美的？

走的伤心，但楚擎宇甘心。所以他没有太多留恋，只想在帝都再呆上一日，想想他们的初见，想想他们有过的幸福和美好，然后便去找灵儿，与她说清楚，便上无为道长的灵婺山去修行。

“你若是这个打算，我倒可以陪你。”

孤子綦听他说了准备去灵婺山，真诚道。

“那倒不必麻烦你。”

楚擎宇淡淡的，继续喝酒。

他从苏慕那儿得知，楚擎苍是在还不至于中惜卿的毒身亡时就喝下了平息散，人窒息，看起来像是死了，但三天后便会自然醒来。

平息散是无为道观里的药，正出自孤子綦的手。三天后他把楚擎苍从坟墓里挖出来，带着他到无为道观治疗，约莫半个月后，仍然有部分毒留在体内。恰时赵延年带着昭仁公主游到灵婺山来看望无为道长，道长便邀请他教楚擎苍一套剑术，清除体内的余毒。赵延年将一套至阳的剑术教给楚擎苍，得以让他在那天出现。

而苏慕的之所以能够重获新生，亦是无为道长趁着他尚存一息时候将他救下。只是苏慕的救治及时，无为道长又将他和孤子綦的消散的内力共同聚集融合，加入自己的内力，再分散给两个人，所以醒来的比楚擎宇要快些。

而正因为孤子綦的内力至阴，苏慕的内力至阳，如此调和，苏慕学了孤子綦那套以琴杀人的琴法，孤子綦学了苏慕那套剑气杀人的剑法，反而二人的内力都迅速增加。

后来苏慕离开楚国去了夏国寻找惜卿，途中遇到赵延年，机缘巧合，做了赵延年的徒弟，琴法、剑法，愈发精湛。

这些事儿里，处处都有孤子綦参与。

但楚擎宇却不想，他要走，便是走的干干脆脆，再无半点消息。他不希望孤子綦随时去惜卿面前提点，还有他在无为道观里孤零零的，那样，惜卿还如何幸福？

“我是要回道观一趟的。”孤子綦亦是倒了杯就自斟自酌，继续道，“我是闲散人，从来没想过做他手下的官。何况，他如今毕竟是皇帝，我若功高震主，反而找死。”

楚擎宇难以置信的看孤子綦，孤子綦笑笑，桃花眼扬起来，唇角带着笑意道，“而且，我的小蛇们会想我，想我也便算了，只怕你去的路上，它们会拦一拦。拦也就罢了，只怕它们久没人照顾，饿了许久，会随便咬人吃人……”

楚擎宇手中的酒杯，啪一声碎在桌子上。

既然孤子綦威胁到这样的程度，楚擎宇免不得答应他同行。但他还是觉得，孤子綦是抱着八卦的态度陪他去灵山找灵儿。

灵儿是灵山山里住着的姑娘，他当是逃出楚擎苍的围攻时候还好好儿的，因为楚擎苍无意杀他，只想软禁他。可路上却遇到了另一批杀手，如今他知道是颜相玉圣教的人派来斩草除根的，那群杀手身手诡异，他敌不过，身受重伤逃入灵山。是灵儿用灵芝救了他。

后来无为道长赶到，帮他疗伤后，他也只是奄奄一息，多亏了灵儿日日贴心照顾。那时他只是感激她，却不知灵儿对他有别的心思。他本准备等一切稳妥，给他找个好人家，却不料，世事难料，这样一走竟是许多年。

直到无为道长来信，他才知道她爷爷在他走的那年死了，那傻姑娘竟然等了自己六年。

六年，她都十八岁了，从十二岁到十八岁，在孤独的只有她的灵山上，他真不知她如何度过？

想到此处，他竟然有些微微的心疼，他还记得，灵儿是很怕孤单的。

大约想的实在太入神，或者真的是入神的过分了，他竟然并未感觉到擦身而过的那抹茉莉花香气，甚至没有听到惜卿焦急的说，“相公，他会不会，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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