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向晚早早的熄了灯，却因白日里睡了一天，如何都无法成眠。黢黑暗夜中，她唇边浮起一丝苦笑，该醒的时候，她浸在梦中无法自拔，该睡的时候，她却又总是头脑清醒。就像与他种种，进一步，又退两步，似梦似醒，前一刻，心还在云端飘着，下一秒，便会瞬时坠落尘埃。

夜色朦胧，春深露浓，不同于家乡的短暂暮春，泗宁的春天湿润而长久，沁着冷丝的春寒，宛若被泪水氲湿的眼眶，清泪无痕，随时都会续续而落。

她再一次闭上眼睛，看不见自己，却始终看得到他的脸，浓浓的眉眼，薄薄的唇，英挺的鼻梁，沉沉的嗓音，额角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却是很男子气的样子，他笑起来像坠在云端的阳光，可他从未对她笑过……

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她差一点就惊得坐起身来。

那推门声虽不是轻的，却也不是最初那般激烈狠重。

黑夜中，月光下的影迹绰绰，她听见他步步靠近，连裤线摩擦的声响都听得这样清晰，她蜷着身子，紧闭双眸，把自己固在床角，仿是睡熟的模样。

身边床榻微陷，即便隔着一层棉被，她也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气息。那是他的味道，夹着淡淡的烟草香，烫烫的，像是从来都不会害冷的体温。

那一次，他用枪指着她的那一次，她在绝望中昏睡过去的时候，曾经在梦中被他的体温温暖过。梦里，他不再狠狞，也不再残酷，只轻轻的把她拢在怀中，他的怀抱仿佛一张密织的帷幕，一丝冷风都透不进来，她只想离这怀抱，近些，再近些……

她紧紧揪住被单，或是翻身，或是盖被，他每一下的动作，都能让她的心漏跳一个节拍。

他入睡的很快，不一会儿，她耳畔便隐隐传来匀蹙的呼吸，鼾声渐起。

她稍稍试探着翻过身来，见他并无异样，又一点一点挪到他面前，面对面的，望着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