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凤儿急得一跺脚,嗔道:“你还真看得开啊?!”
凝碧摆摆手,反问道:“看不开又能怎样?”她冷冷一笑,“曲凌波还想着要我过去这样那样呢,哼,我会让她后悔得肠子比柳树还青!走着瞧。”
翠凤儿上上下下看了她一遍,忽然也豪气陡升,大笑道:“好!这才是好阿碧!一会儿姐陪你搬家过去!我也会会这曲大家!”
凝碧眼睛一转,甚好,反正也没有更糟了,若是闹将起来,曲凌波嫌了她闹腾,或是夏金花觉得她和曲凌波没法和平共处,没准儿就解脱了呢。
“多带些人去。”凝碧一笑,露出一口森森小白牙。
醉香阁虽然像筛子一样,消息散得那叫一个快,但那日在夏金花院外的事儿,还真没有传开。既是因没人看到,也是当事人都下了封口令的缘故。所以崔宝珍不知她们结梁子的事情。
她本是跟着虔婆过来道贺的,没想到凝碧和翠凤儿扔了这嗑儿出来,待翠凤儿和凝碧问她借人,名义上为凝碧搬家,实际上很可能是去打群架,她倒不知怎么办是好了。
瞧这样子,她们和曲凌波是有过结的?她有些头大了,但突然就想起以前听说过凝碧逃跑时扒了曲大家的车,后来曲大家嫌脏,把车砸了。
梁子是这么结下的?不会结了这么深吧?砸个车就要打群架去?
哎呀,被曲大家看上是多不容易的事儿啊……哎呀,好不好的惹头牌做什么?嫌在命长嘛!
崔宝珍哭的心都有了,借不借人,这是个大问题!她可不想得罪曲凌波,但瞧这姐俩的样子,不借是不可能的……她可是刚刚把她们的关系维修了一遍,这会儿砸了,先前的功夫就白费了。
况且现在双玉娇出门子了,她就是她们的老大了,总要有点老大的样子,哪怕是做给旁人看呢,这万儿也要立住!
她咬咬牙道:“我身边儿都是新上来的丫鬟,到底不如咱们自己人用着省心,不如去叫了金盏和秀秀那边的玉壶。”就算要得罪,也要全体拖下水。
于是,凝碧带着不太多的家当和不太少的人,同翠凤儿一起,浩浩荡荡杀到了后院豪华包间秋水居。
秋水居名为秋水,其实一滴水也没有,倒是有一院子的梅树,大约是曲凌波觉得此物最能彰显其风骨吧。
可惜了凝碧一俗人,就只认识开满花的梅树——那还得是冬天下大雪时开的,要是在春天开的那种,她会认为是桃树。=。=
这会儿早春时节,梅树上都是嫩绿的新芽,同满世界的绿植也没啥区别。
所以让无数文人墨客感叹的梅林,凝碧瞅都没瞅一眼,还嫌弃树种的太多,路留的太窄,抬箱子太费劲,忍不住抱怨几句。
前来引路的小丫鬟社燕心里暗骂,蛇女就是粗鄙。对这个接待活计越发不耐烦起来,也没什么好脸色。
本来昨儿大家私下就商量好的,等这个叫凝碧的蛇女贱人一进来,就给个大大的下马威,非把那天的仇都报了不可。尤其是那日被踹了的大丫鬟闵冬,更是叫着就算不能让凝碧破相,也要让她挨上几下子,连厨房的擀面杖都借来了。
谁知道姑娘却是不许,那脸一板,委实怕人,愣把她们训了一顿,说什么也不许她们动作,末了还把接人这事儿丢给她,厉声要求她不许生事。社燕忍不住腹诽不已,好事儿就没她的份儿,坏事儿都要丢她头上来!
她正寻思着,听得翠凤儿那大嗓门道:“喂,那个谁,别闷头往前走,一会儿撞墙上了!给咱们凝碧姑娘的屋子在哪儿?”
社燕一时气闷,好不容易吞吐几次平了平心气,才转过头来,四平八稳的道:“总要先去见过姑娘。”
翠凤儿嗤笑一声,道:“这么大包小裹抬着箱子去见你家姑娘?你当我们是给你家姑娘送礼的?你家姑娘好大的架子!可是你家姑娘巴巴的去妈妈那边死磨硬泡的要来我们阿碧的,这会儿还摆臭架子!”
社燕到底年纪小,终是沉不住气,忍不住道:“你们当自己是谁?不过是下三滥的蛇女罢了!给我们姑娘送礼,你也配!”说着一指西厢道:“东西放去那边!还不收拾立整了过去给姑娘见礼!”
这院子同浣花院等接待客人的院落大体格局是一样的,也是正房、东西两厢各三间,只是正屋后面多了一排罩房,是供粗使下人们住的。
听说是西厢,翠凤儿登时就恼了。曲凌波住正房,谁也没指望凝碧也搬过去,但东西两厢中是以东为尊,如今东厢住了曲凌波的丫鬟,倒让凝碧住西厢,显见是压了凝碧一头,说她比丫鬟还不如。
金盏拽了翠凤儿一把,低声道:“翠姑奶奶如今金贵着,拌嘴这种粗活儿让奴婢来。”说着站出来,兜头啐了那丫鬟一口,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伺候人的下贱奴婢,还敢站在这儿说姑奶奶们这个那个?曲大家还自诩大家闺秀呢,就这么教你的规矩?!要不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贱人!你说什么!”东厢里又冲出来个丫鬟,个子略高,穿戴不俗,薄施粉黛,倒也算俏丽,正是那日冲出来要打凝碧的那个,曲凌波身边的大丫鬟之一闵冬。
她一手举着根鸡毛掸子,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后头又追出几个丫鬟来,也不知道是要拦着她还是过来帮忙的。
凝碧带来的人原就是奔着闹事儿来的,一见这样更高兴了,纷纷撂下手里的包袱箱子,把凝碧和翠凤儿护在中间。
金盏站在队列最前头,不慌不忙的撸胳膊挽袖子,眼睛紧紧盯着那边闵冬的路线,口中抬高声音道:“曲大家这家教真是高明,原来一个个都不是舞文弄墨而是舞枪弄棒啊!诳了我们家姑娘来,这是要做什么?我们家姑娘身娇肉贵,便是有了什么错处,妈妈尚且体谅着不敢重罚,曲大家这是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想要了我们姑娘的命吗?好个心如蛇蝎的才女大家!”
闵冬气得哇哇直叫,恨恨骂道:“贱人,看我不打烂你的嘴!”说着抡鸡毛掸子就上来。
金盏那常跟着双玉娇去砸场子的,特别有经验,见闵冬上来,连忙闪身,喊了一嗓子玉壶。玉壶从斜刺里出来,一肩膀撞在闵冬身上。闵冬脚下不稳一个趔斜,后面跟上来的丫鬟扶了一把,金盏趁机上前一步,一脚踹在闵冬肚子上,力道之大,让两人都站立不稳,齐齐跌在地上。
玉壶眼睛一转,又假意被后面那丫鬟带倒,狠狠一屁股坐在闵冬身上。
闵冬尖叫一声,也不顾爬起,手中鸡毛掸子就去打玉壶,却被金盏一脚踢在手腕上,登时手上一痛,鸡毛掸子也撒了手。
闵冬也起了狠心,忍着疼又去挠玉壶,玉壶却是使劲墩了墩,压得她哎呦一声,又迅速站起身来,躲在一边。
金盏已是拾起鸡毛掸子,像拿着刀一般,抵着闵冬鼓囊囊的胸口,冷笑道:“就这两下子还想习武呢?”
东厢出来的丫鬟里也有拿着鸡毛掸子擀面杖的,见这架势,却都顿住脚不敢上来。
金盏见状,又大声道:“碧姑娘,咱们回去问问妈妈吧,妈妈若要处置咱们,也是阿仲嬷嬷或者东爷动手,哪里轮得到这帮贱皮子来!”
凝碧笑眯眯的大声道:“哎,我说的么,我原就说不来,她怎么非要我来,竟是存着这个心,我倒是要去问问妈妈,我是少给妈妈赚钱了还是怎么着。”说着冲后头挥挥手。
宝篆也甚是机灵,抱起包袱就开哭,“姑娘怎么这么命苦,姑娘给妈妈赚了这样多,又把陆姑娘捧成头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玉壶也指挥小丫鬟抬箱子,接着她这话道:“看来曲大家是生气了,莫非是嫌姑娘捧红了陆姑娘?也是,陆姑娘成了头牌,又年轻又漂亮,往后的客人……”
金盏大嗓门加入战团,“快些走吧,免得不明不白的就被害了!”说着也收了手,像要跟着一起撤离的样子。
闵冬那边被人扶起来,虽破口大骂,却不过是“贱人”“血口喷人”之类,无痛无痒的废话,哪里有这边说得这样子字字见血句句诛心,气势上便又输了一大截。
眼见着凝碧一众人便要吵吵嚷嚷抬着行李要出院子,好似要宣扬得满楼皆知似的。
正房里的曲凌波终于装不下去淡定了,推开门吼了一声:“都给我闭嘴!闹什么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