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范安哪是去风流做乐,他每日入夜驱车出城,一路上那些灯红酒绿的坊市酒楼他看都没看一眼,赶到李见碧的院子都近半夜了。
他每次去手里都拿着夜宵,绿豆银耳白粥什么的,李见碧第一次在半夜里看到他,心下还有些吃惊感动,直到每二次每三次第十次……这人每次都在半夜敲他的门,害得他不能早睡,一来就嘘寒问暖地如同三年没见一般,拉拉扯扯还要与他亲近。
李见碧推开他的凑近来的脸,冷着脸说再这样我以后不给你开门了。范安觉得他不是在说笑,便只能乖乖放开他的手。
李见碧习惯夜里看书,范安便老实坐在另一旁陪着做审录。他时不时抬起头来看李见碧,脸里挂着痴懵的笑容如在梦中。这朝中宫中府里发生的事,事无具细,他一一都会讲给李见碧听,只要李见碧抬头看他一眼,中间随便应一声,他便如同得到极大鼓舞,继续滔滔不绝下去。有次范安临走前拉住他的手,由感而发道:“李大人,我每日在朝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话不敢多说一句,眼不敢多眨一下。每日只有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才最开心,才觉得自己是真活着……”他说到这些话时,不知是不是被自己感动到了,搂住李见碧细细哭了一通。
李见碧被他搂着,抬头看一眼院中高挂的月亮,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两人每日相见,黑白颠倒。李见碧还可以在早上补觉。但范安每日要在官厅办公,十几天下来睡眠不足,眼眶深黑,面色憔悴,身体就要支撑不住了。
白琼玉眼睁睁看着他迅速憔悴下去,给他炖了一锅又一锅的牛鞭,范安问他这东西干什么用的,白琼玉酸溜溜地道:“给大人补肾用呢,大人这几天晚上夜夜出去,日理万机,小心别给榨干了精血。”
范安哦了一声也不辩驳,拿过碗当成补口慢慢啃。
他连吃了三日的牛鞭,时缝盛夏,火气更大。一日半夜,李见碧穿着中衣在房中看书,一手摇着纸扇,一手扯了扯襟口,坐在另一边的范安抬头看了一眼,突然便流了鼻血下来。李见碧二话不说冷了脸,拉起范安的衣襟把他赶出了屋。
李见碧连着几天没再给他开门,范安无法,终于借机静养了几日。他没再吃白琼玉给他炖的牛鞭,只睡了几觉,那脸色就快速好起来了。
宫中的刘熙身体抱恙了月余,似乎要好转的迹像,也开始恢复早朝了。
这一日早朝结束。范安特地去注意了一下陈以勤。这人时任翰林院侍讲学士,又是桓王的讲官,官阶从三品,以前便在范安身后几列里站着,但范安从未注意过。自从上次王明凤告知这人追查过李兔见碧的案子,范安便对他多了个心眼。
众人退朝后往洪武门走,范安环顾四周,起脚跟了上去。他故意走快了,擦了一下陈以勤的肩膀,回过头来拱手做礼,说哎哟真是对不住了。
陈以勤被他撞个一个踉跄,站稳了抬头看他,见是范安,忙噙了浅笑,拱手还礼道:“原来是范大人。”又道,“如此匆忙,是有急事么。”
声音轻缓深沉,少有起伏,说起话来透着一股天生的疏冷。范安抬眼打量陈以勤,这人他脸上挂着浅笑,但眸色神情都如磐石深井般冷淡平静,丝毫不能生出亲近之感。
范安笑呵呵道:“没有,我这几日公事繁重,睡得不好,大概是老了,眼睛不好使,走得快竟没注意到你。”他拍了拍陈以勤的胳臂,说陈大人见谅啊。
陈以勤脸上的浅笑不动,道不敢。说着起步慢慢往洪武门走了过去。范安自然而然眼上了他的脚步。
“范大人这几日刚刚在外地察回来吧。”陈以勤看他走上来,边走边道,“我从旁人那听说了,大人去了余干县,千里迢迢,可有什么收获吗。”
“并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范安道,“倒是听说最近翰林院在重做编修实录,陈大人应当挺忙吧?”
“不忙。”陈以勤道:“对了,下月中旬是家父四十大寿,范大人到时可要来捧个场?”
范安愣了一愣,他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这人有家父是哪个,嘴里忙应道:“一定一定。”
自范安上任以来,第一次与陈认勤说话,两人官职没有一点交集,客套话来去几句后,马上就无话可说了。出了洪武门,相互拱手告辞,范安注意到他脸上浅笑依然,好像动都不曾动过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