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艾格的飞机准时降落在奥斯陆机场,莱安一身黑色大衣戴着墨镜十分不耐烦地等在通道出口。艾格推着行李出来便看到他立在外面的身影,立刻转头装作没看到,四下搜寻尉央身影。
“不要费心找了,尉有事没办法来接你。”
艾格继续装没听到。
“hey,你以为我想见你吗?对找路能力自信的话我很乐意你自己一个人走。”莱安一下子抓住了艾格路痴这个死穴。
“我迷路了尉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么说你是要自己走?求之不得,告辞!”莱安潇洒利落地转身就走。
“回来!蠢货!”
“你才是白痴自大的女人,别以为你说法语我就听不出来你是在骂我。”
于是机场大厅就看到一个法国女人和一个意大利男人,用各自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互相言语攻击着对方往外走。
车子奔驰在通往奥斯陆市区的高速路上,艾格斜眼上下扫视着坐在身边,一副离我远点表情的男人,说:“真是小气吝啬,成了富翁还用出租车来接客人。”
“哈!你终于承认自己是我和尉之间的外人了。放心,就算我买了阿斯顿马丁,也决不会开它出来接你。”莱安一脸嫌弃的哼了一声,忽然想到被自己忽略的话:“你怎么知道我成了富翁?”
“你难道不知道昨晚你那幅作品拍出了七千万欧元最高价的消息登上了西方各大报纸头版?恭喜你了,莱安.里佐先生。”
“我一早就被赶出来去机场接你没时间看报纸。”
“尉去哪儿了?”
“出门前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她说是疗养院,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不是要让我一整天都跟你待在一起吧?”
“放心,我不会让这么悲惨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出租车就在两人一路争吵中开进了市区,而至于为什么两人会这么针锋相对水火不容,那要从一幅无辜被毁的画说起,甚至可以另立成书。
*
疗养院小楼前的灌木丛上落着尚未融化的积雪,尉央站在木质的门栏外望着里面,原本摆放在院落的躺椅已经不见了踪影,整栋小楼安静的仿佛画中的静景。
推开门栏走向那栋小楼,进去后一位护工上前问道:“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一个亲人有些病重。”
“可以告诉我亲属的名字吗?”
尉央默了默,说:“他叫林卿和,是我父亲。”
护工闻言仔细地看了她半晌,说:“林先生在这里休养了两年,为什么你从没来看过你的父亲?”
“……不想见我的人一直都是他。”她说。
“林先生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重病一场,昨晚突发呼吸不畅,经过抢救脱离了危险,不过现在仍在昏迷中,医生会一直关注他的情况。探视时请保持安静,假如发生任何突发情况请按下床边急救按钮。”
尉央安静坐在床边椅子上,凝眸注视着躺在床上面带呼吸罩的中年男人。长久的病痛折磨令他两颊消瘦,鬓发间隐约可见雪色点点。
十四年来她第一次待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近得触手可及。而她却手脚僵硬,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沉睡的容颜。这是她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可他的爱早已在自己妻子身上消耗殆尽,没有留给女儿分毫。
尉央的视线移到窗外,出神地望着湛蓝的天空,那是母亲在的天堂。
躺在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床边人影时眼神瞬间凝滞:“龄……龄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尉央猛地回神,看到从沉睡中苏醒的男人正大口喘息着竭力向自己伸出手。
她立刻奔到床前按下急救按钮,一分钟不到医生护士便赶到了病房。尉央远远站在后面,他的手始终向她的方向伸着,她木然一笑:你把我当做母亲了吗?
情况很快控制住,在打了一针镇定剂后林卿和再次陷入沉睡。护工为他掖好被单后对尉央说:“今天他不会再醒了,你可以明天再来探视。”
“能允许我陪护一夜吗?”尉央问。她怕一旦离开这个房间,就再没有勇气踏进来。
“请跟我去填一份手续表。”
一整天滴水未进尉央并没有感到饿,护工送来的晚餐她简单吃了两口就推到一边。房间安静地只能听到仪器的嘀声,尉央恍惚中觉得回到了小时候,母亲常年躺在病床上,父亲整天整夜地守在她旁边,而自己只能一人睡在空荡荡的家里。
几次差点趴在他病床前睡着,尉央挪到房间临时加的一张空床上,掏出手机一看全是莱安和艾格的未接电话和信息。回复了一条短信,她握着手机便睡了过去。
清晨醒来时,一道身影挡在了眼前。尉央睁着眼睛,沉默看着坐在轮椅上凝视着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