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塞外之行,四阿哥大半时间都是躺在帐子里度过的,即将回京时才在太医的许可下活动活动。
四处的奴才、侍卫已经开始收拾东西,蒙古人也马上要返回各自的部落了,这天十一阿哥照常来看四阿哥,却没在帐子里找到人,问了好几个奴才,方寻到据说去透气的四阿哥。
举行过射箭摔跤的地方,十一阿哥还没走到,就看见那身形清瘦的少年,右手中握着一张弓,旁边的苏培盛正拿着一壶箭。
“你在这里干什么?还嫌疼得不厉害是不是?”十一阿哥皱眉上前,毫不客气地训道,“是哪个前几天伤口感染,疼的直哆嗦的?你是十七岁不是七岁,需要人教你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吗?这么大的人了,难道就不能让人省点心?”
苏培盛缩了缩脖子,努力减小着存在感,虽说这样的场面见得次数不少了,但每次看到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狂抽,明明主子才是年长七岁的哥哥,可却常常被十一爷当弟弟、甚至当儿子一样训,偏主子从来都不恼,真是让他这个奴才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苏培盛也清楚,要说这宫里谁对自家主子真心好,那十一爷绝对当仁不让,就是皇上也未必有十一爷待主子那么赤诚。
四阿哥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弯弓搭箭指向西北方:“你不是说要杀了策妄阿拉布坦吗?这一箭射出去,他必死无疑!”
十一阿哥心头一悸,看了眼神情漠然、目光冰冷的四阿哥,顺着那支蓄势待发的箭所指的方向眯了眯眸,果然看到策妄阿拉布坦在那里,骑着马和几个同样穿蒙古袍的人说着什么,依距离算,完全超出了弓箭所能到达的最大射程,但是君衡说可以射中,那他就不会怀疑。
“不了,老八说得对,与其杀了他,还不如将他弄残了占住准葛尔大汗的位子。”十一阿哥沉吟片刻道。
四阿哥闻言放下弓箭:“好,你想怎样就怎样。”
这还是几天前八阿哥试探四阿哥里子是谁时,谈及策妄阿拉布坦时说的,转头就被四阿哥说给了十一阿哥,雍正爷敲着桌子想了半晌,觉得这个想法的确不错。
他和老八性格不同,处事时他偏重于刚烈,老八则喜欢钝刀子磨人,狠起来两人倒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怎么弄残他……还需好好想想。”十一阿哥沉思着开口。
“这有何难?我配点药给他吃了便是,保管他康复不了,却也死不成。”四阿哥唇边泛起清浅的笑容,“你说,草原上的雄鹰若是病痛缠身,他还有那么多精力妄图称霸吗?”
十一阿哥眉梢一挑,负手看向天际,语气平静道:“好,就按你说得办。”
谁又能想到,只是两人几句话的工夫,就造成了此后十来年大病没有、小病不断的准葛尔大汗呢?
康熙三十四年就这么走到了头,一转眼冬去春来,就到了康熙三十五年。
自过年后,十一阿哥就益发少语了,小时候乖巧安静的性子,似乎有直追差点出家的四阿哥的趋势,看得宜妃和五阿哥忧心不已,连九阿哥都察觉到了。
四阿哥虽不多去寻他,可夜里只要不在乾清宫,几乎都悄悄到了十一阿哥房中,陪着他入眠安寝,比起这几年来更加亲近了。
对于十一阿哥的变化,四阿哥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今年是康熙三十五年,史上清圣祖的十一阿哥就是在这一年的七月夭折的,据说是因病逝世。
这晚,十一阿哥等着四阿哥到来,他抱着小银狐望着放在屋里的那张琴,自收到后他就常常抚弄,上辈子多为政事所累,他还真没怎么摆弄过乐器,技艺也远不如老七、十三和十七他们好。
但他确实最喜琴,也不知君衡是如何发现的。
“在等我?”悄无声息的,一道如梅似兰的冷香传来,四阿哥已出现在了屋里,他走到十一阿哥身边,随手抓起小银狐将它给扔了出去。
十一阿哥紧张了一瞬,眼看着小银狐敏捷地掌握平衡落地,一溜烟窜到了屋外,才稍稍放了心,一回头就甩了几个眼刀过去:“怎地一来就欺负有福,它可是我的!”
有福……这个名字的确很强大,天知道小银狐听到这个名字时挠了多久脑门。
四阿哥不痛不痒地耸肩:“不过是个长毛出气的东西,值当你瞪我吗,你若喜欢,赶明年去塞外了,我射它十个八个的,扒了皮子都送你!”
十一阿哥冷哼一声:“满口胡沁,你当银狐是兔子,一猎一打吗?”话虽如此,可适才生出的恼意已去了七成。
“你若想要,一打就一打,我自有法子给你弄来。”四阿哥笑了笑,九尾银狐的确罕见,但再往北走,到了俄罗斯境内,北极狐可不少,如今又不似后世数量稀少,抓上几窝还是没问题的。
十一阿哥没有再接话,只眸光黯然了几分,也不知他有没有命活过今年呢,又或者这次死了几年后再到哪个弟弟身上,他记得过几年后出生的十八弟、十九弟也是幼年夭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