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病了。
得到消息,已是将夜时分,我想,作为皇帝的生母,贵为太后的她,入宫以来从未刁难于我,于情于理,我该去请安,况且,也该让太后看看她的第一位皇孙,尽些孝道。
步下丹墀,我兀自抱了熟睡中的据儿,往皇太后住的长乐宫走去。
盛夏的时节,即便是夜晚,热浪也一层层地没有消停。宫墙角下虫子嘶鸣的声音又一段段拔高,听得让人心烦意乱。
经过一番通报,我来到了长乐宫外殿。夜色浓黑阴沉,殿中灯火通明。我跪伏在寝殿的外堂,宽广深远的大殿里面,烛火被细风吹过,跃跃而动。
抬眼看去,隔着半透明的水晶屏风和飘忽的鲛绡黄金帐,隐约可见内殿凤榻上略显憔悴的身影,恍恍惚惚,不甚明晰。
等了片刻,却是太后起来了,由身边掌事的嬷嬷扶着在首位坐了,命人接下怀中的据儿,“奴婢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长乐无极。”我伏在程亮光滑的地砖上,诚心的叩了个头:“听闻太后凤体违和,奴婢不胜惶恐。”
“起来吧,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主坐上的王太后目光和善:“应该改口了,你现在是正宫皇后,哀家的儿媳妇,就更应该叫母后了,明白不?
她目光沉静,言词之间好像有意的在维护我作为皇后的地位,我有些诧异,心底微暖,惶惶的叫了一声:“谢。。。母后。。赐教……”
“给卫皇后赐座吧。”王太后吩咐毕,便微微瞌着眸躺在鸾榻上,由贴身小内侍捶着腿。
须臾,有中年侍女搬了金绣的圆杌,放在厅下。
宽广的大殿里,数十根儿臂粗的蜡烛嘶嘶燃烧,烛光莹莹,灯火通明。
头一次细看太后容颜,竟是那样一幅国色天香,许是起床又精心梳妆的缘故,此刻她身上因病中疲惫而透出的憔悴已然消失不见,年近五十的她,肌肤任光滑白腻,脸上连一丝皱纹都没有,倒是一双狭长且深邃的眸子,微微透漏出岁月的痕迹,难怪当年孝景皇帝不惜与宫中反目也要执意立她为后,果然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