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音。我一惊,停下了马。曲乔一动不动的靠着我。
心里又急又怕,扶着曲乔无力的身体,我先滑下马来,手上却是没了力气,失手没扶住,教他直直从马上掉了下来,躺在地上,我马儿嘶叫一声竟跑开去了。我急忙蹲下瞧他,却见他青衣之上,满是污血,却不知是那些蒙面人的,还是他的。可是,见到他的面色惨白,睫毛上一层露水,紧紧闭着,我的心忽的停住一般,摇着他叫着,“曲乔,曲乔!”
荒凉的夜里,却是一点声响也无。我手伸到他的鼻下,微微气息仍在。心里方微微定下。
跑到乱草处,扯了些软草,垫在他身下。抬起他的背时,才发现,他后背坚挺的脊梁,竟有一条狰狞的刀口!
就着河水,将他洗净伤口,用碎草暂时止住血,可我知道,没有药材,后果不堪设想。将他整理好,前往河边将血迹斑斑的手帕洗干净,坐在他身边。
马儿已经跑了,现在又是深夜,念弟被抓,阿木不知生死,我竟坐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却见曲乔微微动弹,扯着伤口,倒吸一口凉气,张开眼见到,竟扑哧一笑,“是叫你兄弟,还是姑娘?”
见他醒将过来,正高兴地屈身往前,听得他这一句,又惭愧地坐回原地,咬牙道,“洛儿。”
他微要起身,又躺回去,喃喃道,“洛儿,你叫洛儿?”
我点点头,夜色中瞧不见他的神情,却见他眸子黑漆漆的,闪烁着。我心中忐忑不安,又道,“那些人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我与我姐姐?你又是怎的知晓?”
他只躺在地上喘着气,不能动弹,缓缓道,“曲乔,不知,猜得。”
我一时愣住,不知他在说什么,忽又明白他在一一回答我问题,不觉轻笑。定下心来道,“你的伤,一定要找到大夫才行。你先休息会,再去找大夫。”
他也不再言语,确乎是累极了。我起身四顾,荒芜一片。一个伤者,一个女子怎么将他送去行医呢?况且路上不定又有那些官兵。瞧那阵势,十有**是曹军了。一时也无计,只得坐在他身边歇息。
春夜凉气倒是大得很,我又去扯了草将他盖上,希望能保些暖。月光打在他的脸上,竟如同浮雕一般俊美,月色在他凤眼的眼梢边上闪烁。
除了显奕,我确是没有借着月色细瞧男人。曲乔,大概十五六岁,倒像是朦胧烟波里初长出的雪莲花,高贵却不浊污色。近乎苍白的两颊,似贴了两朵桃花般泛着嫣红。
清晨第一缕阳光唤醒我的时候,我甫一睁眼,便瞧见他带着笑意的唇角,尽是颓靡的春光。
我见他醒了,连忙在河里用手帕沾了,挤给他喝,他仰着脖子喝着,眸子确是望着我,一抹嘴哑声道,“洛儿,我想瞧瞧你的脸。”
他声音竟是变得嘶哑了,难道是伤势重了?我愣在当下,他凤眸颇亮,定眼瞧着我,又道,“你脸上的煤灰已经花的不成样,洗洗让我瞧瞧你的脸。”
他舍身救我,瞧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便起身行至河边,慢慢洗净脸上的污垢,河水荡漾,映着春光无限,撒了满江朝阳。
我方一转身,对他嫣然一笑,他便定在这朝阳中,满眼潋滟,呢喃着,“顾盻遗光彩,长啸气若兰。行徒用息驾,休者以忘餐。”
“顾盻遗光彩,长啸气若兰。”我听得喃喃着,心里却是佩服之至,见他年纪轻轻,却是文采斐然,忽的想起什么,对他道,“你且等着。”
赤脚向昨夜扯草的地方走去,只觉脚下割得生疼,昨夜只顾救人,竟是忘记脚下,咬牙不去理会。昨夜瞧见这边似是有桑葚的,行至狼藉处,确是桑果高挂,我将衣服裹起,摘了起来,直至衣包鼓鼓,洗净才叫曲乔吃了。
暮春夏初的桑果,入口又甜又涩又酸,微微有些难以下咽,却瞧曲乔吃的香甜,心里微有些难过。
只是,谁又能知道,一切似乎是天注定般得。你请我喝酒吃肉,我却叫你尝尽桑果的酸涩。
很久很久以后,你对好之又好,我却叫你黯然心伤。
这时的我们,谁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