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极,连声道谢,捧过碗送至念弟嘴前,让她就着喝。念弟拿过水,一饮而尽,方缓过气来,舒舒服服道,“可是噎死我了!这烙饼你还是别吃了,咬都咬不碎了!”
见她这样,心里终于安定下来,在回头,书童已回到那少年身边,看看我们说着什么。少年也望将过来,淡笑不语。
未几,只见书童端着盘东西过来,放在我们身旁,略有骄傲道,“看你们吃个烙饼也能那般,估计是饿的不行了。我家公子心慈,赏与你们吃的!”
我低头望去,盘中一碟牛肉,一份炒菜,还有一壶酒,心里甚是欣慰。却见念弟挑着眉,正要说着什么,被我按下。
待那书童离去,念弟不屑道,“真当我们是叫花子了!我们又不是没银子!”
我上桌上拿了筷子,递给她一副,自己兀自吃了起来,“味道不错,比烙饼好多了!你也尝尝。”
她拿过筷子,也吃了起来,复又抬头望着笑了,道,“小姐,自从离开悬庐,倒真是没见你这般轻松过了。”
筷子一抖,没夹住菜,又落到衣服上,混着方才的碎渣,我小心翼翼将它们抖掉,仍是不能抖掉我心中的抑郁。怎么会忘记呢,我的女儿孤单待在悬庐,终是我的一丝牵挂;显奕生死未知浮踪未定,牵着我的另一根弦,任是怎样也改变不了的。
念弟知道自己说错了,深深自责,拍拍我的腿,苦笑道,“又是我错了,不该提的。可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么?”
我回之微笑,坚定地点点头,忽的那边众人竟又是一阵哄笑。
只见还是那粗壮大汉,拍着大腿,抹了把嘴,道,“都说曹瞒是为匡扶汉室,攻打我们将军。”咋着嘴,站起来挺着身子大声道,“谁不知道那袁家二公子夫人甄氏美的不像话,是男人都想拥在怀里,揉到自己身子里去!”
我注意到那角落的少年竟也听得颇为认真,那汉子越说越是起劲,对着一喝酒的醉汉笑道,“你说那曹瞒也是男人吧,他不想纳了那小美人,日夜搂在怀里?”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嬉笑,坐在那边的几个猎人似有怒色,按捺着隐怒不发。我心里倒没甚反感,大起大落,这些流言蜚语怕也算不得什么了,只淡笑别过头,却瞥见那么少年饶有兴趣的笑意。
我深吸一口气,便起身与念弟前后走出酒馆。
此时正值正午时分,街上方热闹了一些。我迈着大步,行在众人之中,暮春时节,已有了夏日的前奏,未行几步,便出了细细的汗。
忽的一道青色的影子挡住了去路,我一时躲避不及生生撞上去,细瞧去,竟是酒馆里的明丽少年,正疑惑着,却听那书童尖声道,“真是忘恩负义的人,我家公子好心与你吃的,你倒不感谢,反倒……”
“阿木!”那少年制止他再说下去,转而对我们一笑,抱歉道,“小小书童,都怪我平时管教无方,请两位勿见怪。”
他的声音很年轻又很清澈,如同碎石投入清泉之中,泛起阵阵涟漪。
如此风度端凝的人物,我倒不甚反感,抱拳拜谢,心中仍是怀疑,便问道,“瞧着公子必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未知名讳,好叫小人来日报答!”
他展颜笑开,拂着扇子,道,“在下曲乔。兄台勿言报答,区区酒菜,何足挂齿。未知兄台……”
“区区流民,何谈姓名,能活下便是不错了,谢谢公子抬举。我兄弟二人还得去干活,告辞。”我不欲纠缠,我们虽然乔装,这少年也非曹家人,可是依旧要小心为上。
拜别之后,拉着念弟匆忙离去,念弟似是瞧出端倪也不问缘由,疾步跟上。
再回首望去,一袭青衣,在日影下忽现忽灭,欣秀美幻的侧影,忽的想起那日一叶扁舟上出来的人儿。
曲乔,竟是那日立在舟上男子,如此风流的人物,却是毫无名声么,我不禁深深疑惑。
曲乔,你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