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他幽幽地开口，望着江面一片亮白，目光深邃得看不到底。

“国主，请恕……”

“不用了。”国主低声打断季允翌的话，语气里却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静静地看了看季允翌，他又将慢慢地目光移定在我的身上，道：“南宫小姐，请你定要好好照顾孤王的哥哥。”

他的一声“哥哥”，让我深深动容，我在电视里，只见过皇子争权夺位不顾及牺牲骨肉亲情，却没见过他们这般的互亲互爱，彼此关怀。我不由得抬头看季允翌，他正凝视着国主，眸子里是深沉的眷顾，和几丝担忧。他们，是真正的兄弟义气，是真正的骨肉情深。

“国主放心，凝落必当好好照顾翌，也请国主多多保重。”我犹豫片刻，本不想打破这般伤感却又温馨的气氛，又觉着有失礼节，便开口答道。

“南宫小姐，初次见你，就知晓你的与众不同。哥哥那般爱护你，做弟弟的，自然会祝福。”季允晟淡淡地说着，却很是真诚。“今日一别，日后或许不能再次相遇，晟在此唤你一声‘嫂嫂’，望你接受。”

“国主，凝落……”

“嫂嫂。”他低唤一声，这样平常人家的称呼让我心里一丝惊叹。对上他真诚的眸子，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回应。心里五味陈杂，复杂得很。

“晟不怪哥哥么……”一阵沉默后，季允翌轻轻念出口。

“哥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晟已经束缚哥哥太久了，是时候让哥哥去享受自己心中的幸福了。”季允晟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脸上的表情却是那般真挚诚恳。此时此刻，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主，他只是季允翌的弟弟，一个会爱会痛的普通人。

季允翌看向我，寻求着我的认可。我微笑着默许，他便放开我的手，走进季允晟，给了他一个男人的拥抱。“晟，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江山。”淡淡的语气，却是那般铿锵有力。月光印过，季允晟眸子里竟然闪着泪光。我在心里微叹，内心已是潮潮一片。

“晟……定不负哥哥重托。”季允晟坚定地答着，那样的气魄，确实是旁人所学不来的。

“落儿……”季允翌转头伸出手，又冲我露出了那般温雅的笑容。我走过去，把手放进他的手心，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传入我的身体，直达心里的最深处。“晟，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愿一切安好。”

“哥哥嫂嫂，一路小心。”季允晟点了点头，真挚的目光洒向我和季允翌。内心涌起一阵愧疚，他这般成全我们，我们却无法给他他想要的支持。

和季允翌一起坐上小船，季允晟带着浅浅的笑容，挥着手朝我们告别。除了同样的挥手，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季允翌怕是也是这般想法，黯然的神情出卖了他此刻复杂的心境。季允晟的身影越来越远，我们离沛林城也越来越远。一片沉默之中，小船渐渐行入了江心，早已无法见着两岸。

“攸然……”我轻声唤道，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口，用手环抱住他，想要给他一点安慰。

“翌和晟，从小就很是要好。晟比我小一岁，虽不是一个母妃所生，但是我们却很是投缘，相处很是融洽。”他拥着我的肩，轻淡的话语随着细风飘入耳中。

“翌十五岁那年，母妃逝世的时候……那几个月，我都沉寂在母妃逝世的阴影里，终日郁郁寡欢。晟总是来找我玩，陪我说话，逗我开心。他同我说，以后晟的母妃就是哥哥的母妃，晟得了什么，自然分哥哥一半……

“晟很努力很勤奋，每日都比我们这些兄弟多学习几个时辰。也是这份勤奋，成就了他今日的作为。

“他从小就太善良，太仁慈。三弟和四弟虽然比他小，总是合起伙来对付他，每次都是我来为他们解围。对于他，我是真的爱护。”

“能够得到这般贴心真挚的情谊，是你们彼此的福气。”我轻声呢喃，“攸然，以后落儿会好好爱你，不会让你孤单，不会让你难过。”

“攸然亦是如此。”他的下颚抵住我的额头，拥我的力气又大了几分。“天下之大，有落儿足矣。”

咸咸的味道在口中弥漫，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悄然滑落。我们终于还是放下了一切，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却开心不起来。他心里的无奈和矛盾，真的可以烟消云散吗。对他来说，我自私的爱，在某种程度上，算不算也是一种束缚呢……

长夜漫漫，孤舟荡于江面。依偎在他的怀里，我怅然地四处张望。水中月亮趋近完全，算算日子，十五又要到了。月圆了，人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