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怔住。
云舟是真的喜欢唐静轩,因为这样喜欢过,还惨痛婚变收场,故知再也不可能另挑出一个“也喜欢”的男人,就再嫁一次。此身已残,此心已成灰,活却还要活下去,那不如进宫里,至少勾心斗角、皮里阳秋,是她的强项呢!未谋过面的裳妹妹,不一定强过她。说不定她还能混得国母当当?“不过有一件事真搞笑,”她开口,想想,又停住,“算了,不说了。”
她想她的丈夫,确切的说,前夫,唐静轩,死在大逆案中,也就是因为危害皇权而死的,等于是死在皇帝手里,而她这个未亡人,立下雄心,去侍奉皇帝去,岂不搞笑?但这笑点说出来,也涉嫌大不敬了。云华呆视云舟,云舟推她道:“咱们先找个乐子去!叫上妹夫!难得你们回门,又不用去锦城拜一圈长辈、招待一圈亲友,关在这个小家里,爷爷也放纵,就是安心先叫咱们乐乐的!不用足了是傻子——哎,不是说你那妹夫。”
“你说好了。”云华被搞得没脾气。
“他要是叫你不满意了,回头你也进宫来?”云舟道,“一门四姐妹,更亲香了!左右修德嫔一定也说你的好话!”
“四姐姐!”云华这脾气还是上来了。
“行,行,”云舟拍着她,“找什么玩呢?”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端庄人忽然开荦、调笑起人来。云华招架不得,想想道:“咱们调胭脂玩儿罢?”说了当初作面脂的事,又说七王爷府里有好香料与颜色,送了她些,有的还堆在这儿,估计他没收回去。
云华此议,也是想着了明雪。想云华为云剑作面脂时,明雪等几个丫头们都还没来,及来了以后,并没时间另作什么东西,一应所用都是现买,有些东西很不如锦城所用精致,京城气象又比锦城干燥得多,脂粉类更须滋润,竟不如自己做些玩玩,一来有趣,二来大家也都能用的。
云舟附议,且颂道:“自古主妇须勤理桑麻,移时易逝,且以脂油为要务,试以九日为期,三日调脂、三日整治厨房乡味、四日再将茶水并改善了,稳扎稳打,或可为长期驻扎之计。”
云华嗔道:“四姐又来调笑。”
云舟幽幽道:“二姐若再吃到锦城风味小菜与茶水,不知还习惯不习惯。”
云华默然。云诗在宫中,必然事事都只依着宫中来,无一点改善宫中环境来迁就自己的余地。南人北上,种种细节多有不顺,七王爷肯顺着云华、余夫人也照顾云华,云诗在宫中却不知怎样过来的,竟不如市井中人,只要有些钱,市面上总还能买到各种南物以慰乡情。
天家原是没什么情可讲的,除非——
“修德嫔恐怕没二姐姐老实。”云华苦笑。
“是。”云舟笑道,“听说今儿想念南边的点心、明儿还要家边的泉水泡茶,害得驿站漕船,来来往往替她搬点心师傅和泉水呢!越性把个明绍坊搬过去,二姐姐多年之后,也终于能拜她所赐看看家乡了。”
“太过劳民伤财罢!”云华忧虑,“四姐姐若见着修德嫔,还是劝上几句为好。何必落人话柄……”
“担心别人说她奸妃么?”云舟道。
云华连称不敢。
“当今皇上自是一代明君,”云舟满不在乎道,“自有权衡决断。当今市面上,南物北物西物东物,还不是充塞得满满盈盈,也不消官中吩咐,他们自己运了来,也不见损害一丝民力,市道倒更见繁盛了。小女孩儿想家,要些家乡东西,总比要金要银要宝要玉的强。那才是挥霍国库。想必皇上也是念修德嫔真性情,才更怜许她。要有一些些儿祸国殃民,皇上明鉴万里,必是不许的。修德嫔聪慧体贴,也必然不要了。何必你我置喙。”
其实谢小横也是这个意思,认为宫里的生活方式,由云裳选择,不要轻易干涉。云华只能闭嘴,先观察下去再说。
云舟便与云华一起吩咐下人准备自制胭脂的种种材料、并招呼诸姐妹来。云舟又问云华:“妹夫喜不喜欢偶尔做做这些物色儿?”
云华思及阿逝与神秘庄园里的姑娘们以璧琉璃作彩板的样子,不觉微笑:“大约是喜欢的。”
“那也叫他来罢!”云舟道,“回门日子,原就是给小夫妻放松两天的。面脂也不尽是女子所用,他也不用避忌,只当亲善丈人家里头的姊妹们,一同来罢!”
云华称是,便去叫阿逝。
一时下人将材料器皿都备来,因是云华新做过,大致都是齐全的。但上次云华主要是做给云剑,这次主要做给姊妹与分赏丫头,东西更要香艳些,缺了些香料、颜色、盛成脂的精美筒盒,下人再去搜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