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心诚意认输,”福珞扶着她膝,望着她,像把全身重量都托给她,“我觉得你什么都能做到!”
秋风呜呜咽咽的吹,云华不答话,福珞也不催,就等着。
那天若福珞胜出,也许够格陪裳儿一起进宫罢?宫中皇帝也垂垂老矣了,福珞倒是肯去。她所喜爱的,与云华不同。本来云华也要进宫的。若非七王爷看中她……呵王爷!云华已经明白福珞所求为何了。
“也非良人。”外头风声略息,云华低道。
“但是我,我,实在受不了白痴。”福珞急切道,“而且我不太会讨长辈欢心,不像你。我怕宝景侯夫人!我觉得我讨不到她欢心的。但你的话,像寿宴上那么能干,一定可以的!对你来说是不是两个都差不多?但我不一样,求求你,让给我!”
把自己不要的白痴。推给别人,叫别人把断袖王爷让给她?
云华又想笑,对住福珞的目光。笑意收敛。
对福珞来说,这真是生死相关的大事,而且只有这一线生机。她也明知这请求不合理,但一生所系,只有搏一记。其他都在所不计。“我知道这对你太难了。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但如果有一天,能够报答……以后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福珞切切哀告。
像一只被困网罗中的小鱼,对笼中鸟说,我们换一换有多好?那边也不是什么乐土,但鱼儿哀号啼血的愿意交换。
云华想起云柯。
唤着明珠姐姐。软着身段、带着笑,也是这样不合理的请求,款款、慢慢儿的磨、求。
她应了。招致杀身之祸,转世为人,不觉又已经一年,该学聪明了。
她负担不起别人的人生,不必替别人付出太多。
理智是这样说。口里却不由得问道:“七王爷那边过一辈子,也不容易的。你明白吗?”
福珞拼命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没关系的!只要是个讲道理能说话的人就好。其他——我不在乎的。我会让他自在的。”
云华叹道:“有机会,我想想办法。但王爷现在不在此地,我又不能惊动长辈……”
谢家长辈未必肯把王爷这头亲事让给福家,若惊动了,谢家生气,福家则责怪福珞多事,之后就不用谈了。
福珞哀凄道:“华妹妹只要肯想办法,我就感激不尽了。若见到王爷,”绞了绞手中帕子,“请告诉他,珞儿知错了。”
哦?什么错?七王爷在考察云华时,也试探过福珞,看来当时,还另有细节呢!
云华已然想到此处,福珞也知她必定想到此处,大礼深深拜下去:“妹妹请替我传这一句,不管成与不成,我此生后世,结草衔环报答你们!”
云华伸手搀她,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云华。
带着涕泪,娇小女孩子的重量,全部压在云华身上。这一刻云华忘了自己也是个女孩子,只感觉怀中沉甸甸的希冀。这希冀其实也没有多奢侈,怎么忍心看它虚掷?这世界,未免也太残忍了。
“我会尽力。”云华替福珞抿上头发,悄声道。
便把这世界的重负,背到了她自己一个人的肩上。
福珞千恩万谢的去了。
云华坐在房中,原以为云剑会来盘诘,他却没有来。
一定有更重要的事绊住了他。
是云裳入宫的事?
云裳确然在这天黄昏正式进宫。皇帝表明了身份,她大大的表现诧异。却原来皇帝这些天玩儿情调,都没及于乱,只是高谈阔论,裳儿深表折服,引他为第一个知己,但不肯委身,笑咪咪道:“我是要嫁一个英雄的!”皇帝便问,谁算得是英雄?裳儿扳着手指道:总要建功立伟业的,有担当的,负责任的,人家都知道他的,都赞扬他的,嫁给他人人羡慕的,才算得英雄。
谢小横“察觉”孙女儿在道观跟谁私会,“以为”是不正经的人,开始着手捉奸,下雨又潮了山洞,皇帝的情调玩不下去了,摊牌真实身份,众人讶异后,请罪的请罪,恭喜的恭喜,总而言之皆大欢喜。裳儿进宫,要有个交代得过去的身世,私生女不好听,索性算作谢小横义女,口头认了,种种繁琐仪式都没办,人先接进宫里了。皇家办事,拖沓可以拖沓死人,快起来也可以快得死人。这上下裳儿已经封了修德嫔,住进妃子才配住的皎翮宫。皇帝但觉晕晕乎乎,这辈子也宠过许多女人,从没有这一次,觉得自己真是个英雄。但凡皇帝在乎的事,就是国家大事,下头不敢轻忽,奉承侍候,好一番手忙脚乱人仰马翻。
然而云剑还不是为这个忙碌。他为的真是国事——北胡异动了。
不知怎么,好像提前刺探得知朝廷会有诛唐家的大动作,大举犯边,侵扰的是唐家原来一支亲族镇守的地界。老将余秋山已接朝廷授意,重点协防此处以及相似的几点,但防的主要都是唐家亲族造反,却没想到胡人利兵突入,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战局陡然吃紧,云剑这就要点兵驰援。
ps:
章节预告:以戒为匕
内容速递:……云华“唉呀”一声跳起来,去看桂火上坐的小锅里,里头熬着丁香牛脂,只有幼儿双手合扰来的一小捧,这么一点点儿,七王爷“哟”道:“好金贵!这是给谁吃的?”云华没好气白他一眼,看牛脂,幸而不曾煮坏了,小心倾至旁边早预备好的瓷漏斗上,漏斗垫了绵滤纸,下头乃是个蚌状的银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