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许以重利,令这老玉匠离群索居五个月,一门心思悄悄儿做这玉套,谁都不许知道,整整五个月的时间,做这么一个套子,何等的精工细磨!云裳来查过三次,每次都要求改进,到今儿再来看,非常满意,套子本身并不算多美观,但合一个玉佩在里头,别人绝看不出来。这就够了,无可再改,于是她收结这段工程,现已将老玉匠灭口。
为了训练一下进宫后必要时亲手杀人的本事,这次云裳没有请人代劳,而是自己杀的,感觉杀得不错。
其实也并不比杀一条鱼更难。
为了保险起见,云裳还是带了个帮手过来。云裳在明,帮手在暗,云裳搞不定的时候,帮手还可以出来帮忙。譬如老玉匠如果奋起反抗,云裳制服不了他的话,帮手就出马了。又譬如说,如果有些棘手人物出现,譬如这个形似老农的家伙……
云裳没有发出“快点帮我”的暗号,只是在草丛中站起身子。
夏天茂密的草垛,高过人头,云裳身子又娇小,即使站起来,头顶其实也还是没有露过草梢,但周阿荧嘴角滑出一个笑。
他终于听见了声音,确定了她的方位。
在看到大火时,周阿荧第一时间判断:这火似乎是刚烧起来的。旋即他判断:若是有人放火,很可能为了毁去某种痕迹,那么很有可能看到火顺利的烧起来才肯离开。茅屋在山上。周阿荧他从山下往上走,放火的人从山上往下走,如果也是走这条路的话,从时间判断,很可能被周阿荧截个正着,怕周阿荧发现,就躲到草丛里。
周阿荧估了距离。发声道:“别动了。”这是他第一次诈。
如果放火的人确实在这里,听到周阿荧这样的话,多半不会乖乖的停止不动,很可能会举步逃跑,于是周阿荧顿一顿之后,又道:“叫你别跑了。”这是他第二次诈。
第三次诈之后,云裳站起来,周阿荧真正确定了她的方位,心中有底,继续凝立不动。等云裳拨开草丛走出来,他才缓缓回身,也忍不住在心里喝声彩。
像是深山的小妖精造访人间。粗服乱头不掩国色,眼睛莹亮如夜空的星星。周阿荧都心动。
“大叔你叫我么?”云裳楚楚可怜的垂着两手。
周阿荧摸摸鼻子:“你是谁家的孩子啊?上头着火了,快跑!”
云裳笑。一笑似天上的星星全都开成了花儿:“大叔自己怎么不跑呢?”
周阿荧很为难、非常非常为难的样子,不便回答。
云裳眼珠子转了转:“大叔是来救火的?”
周阿荧搓着手:“是啊……是啊……”
云裳捂着嘴笑:“大叔才不是来救火的!”
周阿荧抓耳挠腮:“这个……”恼羞成怒了,“你这小子不学好。也来趁火打劫!”
云裳把“也”这个字听在耳朵里,又把周阿荧上下看了看,已是有些信了,嘟嘴道:“大叔你冤枉人!那上头有什么东西好抢的?我可什么都没拿。”
“你准拿了玉!”周阿荧贪态毕露,“那上面住的是玉匠!说,你拿啥了?”弯着腰。俨然想把云裳逮住搜一搜。
“大叔你好可怕!”云裳逃跑了。
“喂,不准逃!你要说出我来这边偷玉怎么办?”周阿荧一副吓坏了的样子,追着她跑。
“你又还没动手。”云裳躲在树后。怯生生的,“再说,着着火呢,你最多在火场边拣点东西,不算偷。”
“小子真会说话。”周阿荧立住了。搓手道,“可是你说出我在附近转悠。官府以为是我放的火,怎么办?”
云裳赌咒发誓说她不会跟人讲,周阿荧终于同意放她走。
这两人演了好一出戏!
对云裳来说,“小山童”发誓不告发老农,老农自然更不会主动说出小山童。于是小山童也没有必要灭口了。人命这种东西,能少杀一条,还是少杀一条好,倒不是说多造杀孽于心不忍,而是杀的人越多,越容易招人注意、也越容易露马脚,为了保守秘密而滥杀,是下下之策。能不动声色的和平解决自然最好。云裳对这结果非常满意。
对周阿荧来说,他已经锁定云裳为放火的很大嫌疑人,但也敏锐的嗅到自己的危险,于是假作贪态,先谋求脱身再说。他演得也很成功。
云裳放心的走了,施个暗号,把帮手也叫走。要不要跟谢小横汇报这件事呢?她想了想,不必了吧!反正进宫之后,她还不是坤纲独断,生杀大青一肩担。这会儿先练习一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