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叶七城,唐易枫并没有好过到哪去,他不是几乎,而是根本就一夜没睡。好在第二天上午他并没有手术,天亮的时候他终于算是迷迷糊糊地小睡了一会儿。所以,他自然不知道叶七城又偷偷跑去楼梯口等了他一上午。
张静几乎是起床就进了手术室,当然也没有遇见守在那里的叶七城。
叶七城虽然退了烧,但毕竟大病一场之后,他的身子还很虚弱,支撑一个上午的时间似乎已经达到了他体能的极限,加上病房里时不时传来的哭泣声、咒骂声不停地折磨着他的大脑神经。终于在那一厢,唐易枫刚刚起床的时候,他一个人离开了医院。
他在出租车里又睡了一觉,到家的时候司机师傅粗鲁地把他拍了起来,让他本就昏沉的头狠狠疼了一阵。
走进电梯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打开房门的时候,那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夹杂着浓浓的悲凉。
房间里空荡荡的,少了一半的东西,看上去却仍然乱糟糟的。
卧室里,戳戳的笔记本电脑不见了,摆在床头桌上的几本书也消失了,衣橱里的衣服少了一半,应该是被很匆忙的带走的,因为衣橱的拉门还开着,有几件衣服被人从衣服挂上扯了下来,乱七八糟地铺散在地面上。
叶七城木然地捡起地上的衣服,拍掉上面的灰尘,一件件小心翼翼地挂了回去,而后又轻轻关上了衣橱的拉门。
客厅里,一切都还在,饭桌上摆着一个崭新的药箱,叶七城随意地翻了翻,都是一些退烧和消炎的药物,应该是刚拿来不久,连封口处的标签还没有被撕掉。
他轻轻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吸进了些许灰尘,一股酸涩感径直涌了上来,连眼底都发热了。
叶七城迅速甩了甩头,他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想承认。他知道,如果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执念,那么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相信希望尚存。
所以,他不能哭出来。
浴室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被拿走。戳戳的牙杯、毛巾、洗发露,这些都还静静地摆在玻璃台上,还依然被需要着。
大概真的是太虚弱,太疲惫了,叶七城再也不想去探究到底什么已经被带走,还有什么留了下来。他跌跌撞撞地跑回卧室,一头栽进了床铺里。
办公室里,唐易枫的精神状态一连几天都十分不好,尽管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疲惫和不安,但一个人的神色是骗不了人的。他双目无神地坐在办公室里发呆,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更加突出了他的黑眼圈。
“占医生?”护士站的小护士已经是第三次敲响医生办公室的房门了,虽然这样三番五次地催人很不好,但是她也是逼不得已,“三床病人的医嘱还没下,我没办法配药……”
“哦,抱歉,这就写……”唐易枫猛地回过神来,狠狠一拍大腿。
“占医生今天还有几个病人?”张静下了手术,一边褪去自己的无菌手套,一边问向站在门边的小护士。
“还有两个。”
“签我的名吧,我这边还有空床。”
“没关系,我可以……”
“我可不敢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还没等唐易枫说完,张静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说罢还从唐易枫手里拿过他的日程表,翻了翻,“明天上午可是连着的两个手术,你最好立刻把状态调整过来。”
“我知道……”
小护士看了看一脸倦怠的唐易枫,又瞅了瞅满脸担忧地张静,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小护士一走,唐易枫又不由自主地走神了,右手举在笔筒前,半天也没拿出一支笔。
张静皱着眉,从文件架里随手翻出一个病例本,“啪”地一声重重摔在唐易枫面前:“三床病人的医嘱,你再不下!病人就该等着写遗嘱了!”
唐易枫惊得浑身一抖,霍地抽出一支笔,把手上的病例本翻得哗哗作响。
“别忘了还要录入电脑。”
“嗯。”
唐易枫一会儿在本子上奋笔疾书,一会儿又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输入着什么,双眉紧锁,看上去神色无比严肃而谨慎。张静一直抱着双臂站在他身后,一字不漏地盯着看,仿佛她只要稍一疏忽,唐易枫就会犯下什么无法弥补的致命错误。
“你的申请批下来了?”看到唐易枫敲下了最后一个字,张静终于松了口气。
“嗯。”唐易枫把医嘱直接发给了小护士。
“你打算怎么和他说?”
“……”
“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吧?”张静靠在身后的会议桌上,“叔叔回去了?”
“嗯,昨天晚上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