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发现少爷实在是奇怪,每次叫他倒杯水、拿个文件,非得先打个电话叫他进去,然后再吩咐他。他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在电话里说?白白害他跑进去再跑出来,浪费时间。
两人之间就隔着一道玻璃门,每天进进出出的次数多得数不过来,微尘觉得少爷除非是为了锻炼他的腿功,否则就没有别的解释了。
“小尘,你进来。”又来了,微尘的俊脸皱成一团。
端端正正地站在水云川面前,微尘索性闭着嘴巴,连那声“副总裁”都省了,只拿眼睛看着他。
被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睛默默看着,水云川无端觉得心头一阵酥麻,缓了两秒才道:“去资料室找周主任拿一份天澜集团跟我们公司的合约。”
微尘应了声是,却不走,迟疑着,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水云川有些奇怪。
“副总裁……”微尘摆出一个“委婉”的笑容,“以后您有什么命令,可以直接在电话里说么?这样……效率会比较高一些。”
水云川被一口气噎住,效率会比较高一些?这话直译过来,就是“您之前的行为,纯属浪费时间”,对不对?
一看到水云川脸上微妙的变化,微尘立刻乖巧地补充了一句:“若是我不能领悟您电话里的指令,我再进来向您请示,好么?”
水云川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微尘,微尘被他看得背上发毛,暗想自己这么说有没有触犯到副总裁大人。然后又在心里安慰自己,我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我没有错。
于是平静地回视着水云川,一脸坦然。
殊不知,水云川心里的那团火苗又燃了起来,烧得他心口发热,连脸上都微微发热了。他有些狼狈,像是一下子被人揭穿了谎言。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认为自己的表现有何“不妥”,现在被微尘提到,他才蓦然反省自己,为什么每次都要把他叫进来,看着他下达指令。电话里说,似乎……少了一些什么?
隔着玻璃,隔着电话,依然会觉得生硬,觉得公事公办,缺少温情。对,缺少的……正是温情。
他想看到微尘,看着他的眼睛说话,跟他用目光交流、用肢体语言交流,看着他扬起唇角时温润的一笑,看着他眼里流动的波光,看着他聆听指令时认真的模样,还有他宛如青竹的挺拔身姿……
原来,是这样。
心里微涩,有些自嘲。然后又想笑,这小家伙,现在变得胆大了,敢质疑自己的行为。不过,自己真的无话可说。
“好。”他竟然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谢谢副总裁。”微尘灿然笑起,这个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耀眼。
“那我下去了。”欠了欠身,微尘转身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水云川慢慢靠进椅子里,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抹回味的笑容。这抹笑容挂在唇边,久久没有散去。
“在想什么?”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水云川一跳,睁开眼,却看到自己父亲站在面前,一双深邃的眼睛里微露疑惑,还有隐约的探究,“我敲了两下门你都没有听见。”
水云川站起来:“总裁……”
水惊涛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拘礼,他自己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直接进入主题:“我是来找你谈私事的。”
水云川一愣,在公司里谈私事?自己的父亲似乎很少这样专程过来,一本正经地找他谈私事。
“父亲?”他不自觉地改了称呼。然后,他从父亲眼睛里读出一些特殊的信息:那是一位父亲看着自己长大后的儿子,带着欣慰、带着骄傲、带着期盼,又不肯太过表露出来的样子。
水云川有些不适应,他再次唤了声:“父亲?”
水惊涛笑了,仿佛为掩饰刚才的失神。他发现自己儿子似乎有些紧张,这种表情很少在他脸上看到,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态度“吓”到了他?
“刚才天澜集团董事长欧德清打电话给我,说她女儿欧瑶从美国学成归来,下周日他为她举办一个宴会,特邀我们父子参加。”水惊涛唇边仍然带着笑意,“你还记得欧瑶吧?”
“记得,我和她曾经是初中同学。”由于和天澜集团生意上的来往,水云川偶尔会听欧德清提到他的女儿,只不过除了记得欧瑶长着一双单眼皮,眼睛却特别大之外,他对她没有太深的印象。
“为什么这种宴会要邀请我们?”他有些费解。他们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而已,没有太深的私交。或许父亲跟欧德清来往颇多,但不是他。
水惊涛又是微微一笑:“其实,欧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看看儿子,“他跟我讲,他家女儿从国外发e-mail回家,常常会问起你的情况,对你印象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