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您只是怀疑,如果有证据,请提供给我。”水云川的瞳孔微微收缩,眉心紧皱,可是声音仍然十分冷静。
“我派人去过微尘所在的村子,我原先只知道他是天荒坪人,为了查找他的身世,我派人一个一个村子打听过去。”
水云川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下巴的轮廓显得十分冷峻。可是隔着电话线,水清漪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只是用陈述事实的语气道:“我终于打听到,微尘是滩里村人,那个村子很小,是典型的穷乡僻壤,几乎与世隔绝。”
水云川没有接话,他只是默默听着。
“我猜,大哥也去调查过微尘的身世,我们调查的结果也许是一样的。可是,我看到的东西与你们不同。”
“什么不同?”水云川终于忍不住发问。
“微尘的母亲名叫赵萍,她出生在那个村里,十二岁时父母双亡,她跟着奶奶生活。十八岁时她离开家,到外面的大城市去打工,回来的时候却怀了身孕。没过多久,他生下微尘,不给他姓,只给他取名微尘。
“我的手下想方设法从村民嘴里打听赵萍到哪个城市去打工的,微尘的父亲是谁,可是得到的答案千篇一律:没有人知道。”
这些,跟水云川获取的资料没什么差别。
“十八岁离家,二十五岁回来,这中间七年,她到哪里去了?这段经历竟然是空白的,你不觉得有问题么?”
“她怀着私生子回到家乡,那肯定是在外面经历了悲惨的事,被人始乱终弃。一个女人,为了保留她仅有的尊严,闭口不谈她不堪的过去,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疑。”
“就算是这样,也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可现在的情况是,她完全抹掉了那段经历。我查过她在学校里任职时的档案,里面没有关于那七年的记录。她的乡亲都很同情她、维护她,她有什么必要对所有人隐瞒那段经历?甚至,连去过哪个城市打工都没有提!
“她这么做,分明在害怕什么、逃避什么、掩盖什么事实。”
水云川默然无语。
“还有,赵萍的照片就在我手里,可我怎么看,都看不出微尘跟她长得有哪点相像。”
“可她的的确确是微尘的母亲,你又怎么断定微尘不是长得像他父亲?”
“我不能断定,我只是把我的怀疑告诉你。”水清漪似乎轻轻笑了,“以我们水家人的聪明才智,不会轻易被人蒙蔽眼睛。云川,水家用的都是家世清白的人,就算微尘跟那个女人毫不相干,他也是个身份不明的私生子。你怎么知道一棵野生的树,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子?也许,它是一枚毒果呢?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自己去做判断。”
水云川握紧话筒,盯着对面的墙壁,瞳孔像一池寒潭,幽光荡漾。半晌,他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小姑,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自我分寸,您就别费心了。还有,云波还在读书,让他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对他不好。他是我们水家的少爷,将来要担当重任。我希望他摆正心思,好好读书。”
水清漪像是被噎住了,隔了好几秒,才自嘲地笑道:“果然是我枉作小人,云川,你都忘了你母亲的死。我是为了你才操这么多心,你以为……”
“我没忘!”水云川打断她,声音沉下去,“可是,我不喜欢像你这样疑神疑鬼。小姑,抱歉,我要工作了,下次有空再聊。”
啪地挂断电话,脸上布满寒霜。
办公室里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敲门进来的秘书小姐被他的脸色吓到,结结巴巴道:“少,少爷……总裁打你电话打不通,他要昨天的会议记录……”
水云川把那份记录给她,一言不发,秘书小姐连忙逃出去。
水云川呆坐在椅子里,像一座雕像。
好久,他才回过神来,拿出手机,拨通家里的电话,转到微尘房间。
“少爷?”电话里传出那个悦耳动听的少年声音,像春风轻轻拂过柳枝。
水云川烦躁的心突然被抚平了,绷紧的脸放松下来,唇边,缓缓启开一丝笑容:“在家干嘛呢?”
“我在看少爷书橱里的书,《经济管理概论》。”微尘答道,顿了顿,低唤,“少爷……”
“嗯?”
“我打电话回村里,老村长什么都告诉我了……少爷,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报答不完……”
水云川被他傻傻的语气逗笑了,这小子,怎么像是古代穿越过来的?听他说话,感觉自己是古代少爷,而他是古代小厮。
心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拨开郁积在胸口的浓雾,让新鲜的空气流进去。
水云川,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左右你的情绪?
这棵“野生树”上无论结什么果子,自己都会好好品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