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警察带走了女儿,看到女儿其实还很小的个子,虽然她杀了人,虽然她太坏,虽然她太不懂事,但作为母
性的本能,她还是得拼着劲儿救她。
要不然,杀人罪,可是要以命抵命的。
——★——
没有人会喜欢刑侦大队的审讯室。
还真是第一次来哦!
在这里,没有尊严,没有人格,虽然没有冰冷的镣铐,但它却是一个让人呆着就像窒息的地方,尤其,对面还
坐着两个审讯的办案民警。
“姓名。”
“黎郁。”
“年龄。”
“18岁”
“性别。”
“……女。”
虽然自个儿手里不拿着她的全部资料,但办案民警的办案程序和逻辑却不会有半点儿更改,一步一步,按部就
班地对她进行着例行审讯。
在个人信息问明白了之后,他们接下来就对与案件本身有关问题进行询问。
然而,在这个环节里,在办案民警一遍又一遍明显带有引导性的审讯问题里,夏果选择了沉默。随便他们怎么
问,随便他们怎么撺掇,她都不会认罪。
什么也不说,才是最好的说辞。只要她承认,那么她就完了。
也许这样也改变不了什么,但到少能拖上一拖。
或许,她可以等到黎情回来?
他会救她么?他会。
在这一点上,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夏果心里有个声音说,相信他会。
……
什么也问不出来,夏果被留在了刑侦大队。大冬天儿的,她住了一晚上冰冷的留置室后醒过来的她,身上冻得
直哆嗦。
柳湘玉和孙偲偲赶到刑大的时候,她正在进行第二次提审。
老实说,柳妈昨天在医院时候的表现,让果妞儿这个缺少母爱的孩子,那颗心又湿润了。而现在见她又急巴巴
的赶过来,之前心里所有的不愉快,又再次消失了。
好吧,她其实很容易原谅别人。
尤其是她还不是别人,而是她身体的亲妈。
也许她还是爱她的,她如是想。
心里的情感如有潮涌,她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络。仰着小脸儿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只是淡淡地扯了
扯唇角,挤出一抹微笑来,小声问:
“妈,你怎么来了?”
“郁郁,你还好吧?我是来给你办取保候审……”
大概昨儿晚上没有休息好,柳妈的眼圈儿里布满了红通通的血丝,没有化妆的她,今天看上去特别疲乏,面容
明显老了好几岁。
夏果默了。
心里千般万般,嘴上却什么也表达不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柳妈想的那么顺利。按照法律规定,杀人案的嫌疑人并不符合取保候审的相关要件,在柳妈
几次三番和办案民警交涉后,得到的回复都是不行。
而且他们还说,上头特别交待了,这个案子牵涉甚广,被媒体报道后造成的社会影响力巨大,一定要依法办
案,给死者一个交待。
依法办案,还能怎么办?
夏果心里冷笑,好吧,她就相信一次法律。
养尊处优了一辈子的柳湘玉急眼了,很少吃过挂落的她,和办案民警吵了起来,僵持不下。谁也没有想到,在
这种时候,沉默寡言的孙偲偲会突然站了出来。
拉开盛怒的柳妈,她小心翼翼地说:“警察同志,我……我能替黎郁作证……”
“你作什么证?”
咬着煞白的嘴唇,孙偲偲很认真的解释:“那天晚上,郁郁发高烧住院了,我一直在医院里照顾她,中途我都
没有留开过。所以,我能证明她不在案发现场。”
轰——
夏果脑门儿一炸,大跌眼镜。
这位柳妈好友的女儿,在她的印象里始终是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存在着,在黎家的时候,她从来就不会多半
句嘴,不管什么事情都做得面面俱到。
但是,她并不太喜欢她,虽然她做得很好。
这种不喜欢也许缘位初次见面,反正都是她说不出来原因。
谁又能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候,她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站出来替她做伪证?
办案民警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厉声说:“你要想清楚了再说,做伪证可是犯法的。”
两只手互相绞动着,孙偲偲的眼皮耷拉下来,样子有些害怕,但她还是严肃地点了点头。
“警察同志,我很肯定。夏果一步也没有留开过医院。”
太玄乎了!
夏果真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从柳妈吃惊的表情看,她可以肯定她俩来之前并没有就这事儿串过供。好吧,在这
一刻,夏果想到自己之前对孙偲偲的冷漠态度,真真儿觉得有点儿内疚了。
可是,由于孙偲偲的身份敏感,警方表示并不能完全采信她的证词。但是她们之间并没有亲缘关系,又不能完
全不采信。
在刑大交涉了几个小时,直到后来柳湘玉的律师赶到。
他向警方提出,齐婧的指证和孙偲偲的证词其实都一样,都具有个人的主观性,都还不足以证明黎郁就是杀害
叶美美的凶手。
最后的处理结果,柳湘玉以黎郁监护人的身份做了保证人,交纳了数目相当可观的保证金,才办理了取保候审
的手续,将她从刑大接了出来。
但是,也仅仅只是取保候审而已。
所谓取保候审,意思就是暂时解除羁押,但嫌疑人必须保证随传随到,只要有新的证据,照样儿随时逮捕。
“什么?取保候审?”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齐婧正在美容院做着香薰spa,她意外发出的尖利声儿,将弥漫着轻音妙曼的空气给破
坏怠尽。
死死捏着手机,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平静了下来。
居然给放出去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嗅着空气里的袅袅芳香,很快就恢复了自个儿娴雅高贵的姿态。如果忽略掉她眸底那一抹
阴恻恻的光芒,她,绝对是上流社会最尊贵最漂亮的第一美女。
抿唇,她轻声问:
“现在我该怎么做,才能认死她的杀人罪?”
静静地听着对方的‘指导’,好半晌,她优雅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轻飘飘地说:“好,我马上联系国外的闺
蜜,让她帮我找几个这方面的权威专家。”
讲完电话,她美美地躺到床上,一脸的阴沉。
她恨!
其实今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些照片,在警方第一次找她了解情况的时候,她就已经看过了。虽然照片很模糊,但
她当时就认出来了那个人是黎郁。
之前,她不知道黎郁在黎家的地位。为了不想得罪黎家,也怕自个儿不能顺利嫁给黎情,所以在警方讯问的时
候,她并没有说出来那个人是谁。可是现在,黎情无情,黎郁可恶,黎老爷子又摆明了不喜欢黎郁……
那么,她凭什么要饶了她!?
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为了万无一失,她又腾地翻身拿起了手机,干了两件事儿。
第一:打给了a市的几个影响力较大的媒体,要把这事儿给整大,炒得越热越好,炒得即便黎情出面,也洗不
清她的嫌疑。
第二:打给了她在公x部做副部长的叔叔,撒了一会儿小娇,诉了一会儿小苦。
……
……
黎宅。
被黎郁这事儿给整得,家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受到了惊吓的柳湘玉脸色始终不太好,精神面貌瞧着比呆了一晚上刑大留置室的夏果还要糟糕,回家的整个下
午,她唠唠叨叨地对夏果进行了无数遍的说教。
说来说去,都是怪她的任性妄为,桀骜不驯。
夏果一直沉默,学着老哥样的沉默。
她知道,在柳妈的心里,同样也认定了她夏果是杀害叶美美的凶手。而她之所以替她办理了取保候审,不过是
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听着,默默地听着,她揉额,再继续揉额。
耳朵被荼毒了几个小时后,她真差点儿崩溃了。
在刑侦大队被审讯,回到家里了还要被继续教育,为什么自己的亲妈都不相信她的话,不相信她根本没有杀
人?难道说她天生长了一张坏人脸?
感叹着自个儿悲催的人生,她终于忍无可忍了。
“妈,我最后说一遍,这事儿跟我无关。信不信由你!如果你实在想不过去,再把我送回去吧!”
嗓子有些嘶哑,她面无表情地弹了弹衣角,压抑住有些发酸的鼻头,转过身就昂着脑袋往楼上走,一张骄傲的
小棺材脸,显然是从黎情那儿学来的。
一边走,她一边想。
当老哥这么板着脸的时候,他心里的情绪会不会也像她一样,其实在翻腾,在沸腾,在崩溃,在乱七八糟,情
绪其实多得都快涌出喉咙口了,却又不得不将自己很好的隐藏起来。
她自个儿是因为经历太多不靠谱的烂事儿。
那么他呢?又是为了什么?
他从小娇生惯养在优异家庭,衣食无忧,生活无愠,要什么有什么,呼风唤雨,走到哪儿都被人当大爷一般的
捧着护着,为什么会成了黑道的头目,又为什么养成了一个那样子的性格,为什么脸上终年四季都没有一丝笑容?
她想,黎情或许也是有故事的男人。
可是他说,他没有女人。
一个男人,除去女人之外,还能有什么事儿会影响他的性格发育?
好吧,有的时候,她觉得自个儿太聪明了。
一路寻思着,在楼道口,她遇到了孙偲偲。
攥着衣角站在那儿,她满脸的关心,“郁郁,你还好吧?”
“谢谢你,我很好。”望着她,夏果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受了人的恩情,平白得了人的好处,对她来说是一种特别大的心理负担。而对于孙偲偲的态度,不知道是不是
因为太过根深蒂固,即便她拼命让自己转变,但不得不无奈地承认。
很奇怪,她还是不喜欢她。
微垂着眼皮儿,孙偲偲抿了抿嘴,轻声说:“郁郁,柳阿姨她其实很关心你。”
“哦,是吧?呵呵!谁让她是我妈呢~”夏果痞痞地扯出一个笑容来,说不上是敷衍,但确实有点刻意。
“嗯。是真的。”毫不介意她的态度,孙偲偲接着说,“昨天晚上,她一晚上都没有睡觉,急得要命。”
“姐,今天的事谢谢你,以后有事叫我帮忙,你吱一声儿,绝无二话。”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夏果江湖气十
足的说。
而这,也是她第一次叫孙偲偲姐。
孙偲偲有点受宠若惊似的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咽了咽口水,绽放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只要你没事就
好。我爸爸死的时候说过,黎家对我们孙家是有恩情的,是要报答的。你爸爸更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拼着命也是
要保全你的……”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同时,她今天在刑侦大队的做法,也有了很好的解释。
但是夏果有些混乱了。因为根本就不懂孙偲偲说的什么,不过爸爸一词还是在夏果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而现在,听她提到爸爸,她的鼻子有点酸。
如果她有爸爸,或者爸爸在的时候,是很爱她的。
眼圈儿红了红,她不想再继续把这个话题扯下去了。对着孙偲偲笑着解释了一下想要休息了,就往自个儿的房
间走去。
路过黎情紧闭的房门时,她顿住了脚步。
迟疑半晌,还是走开了。
进了自个儿的房间,她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直接就去浴室洗冷水澡。
至从迷幻药的事情发生后,那讨厌的后遗症害死她了,迫于无奈,她尽量不洗热水澡。尤其是黎情不在的时
候,她没有地方可撒娇,更没有人会由着她撒娇。
瑟瑟发抖的完成了这个艰难的过程,她咚咚咚地跳到床上,紧紧地捂在被子里,冻得直敲牙齿,又不得不在心
里安慰自己,洗冷水澡有利于身体健康,习惯了就好,长命百岁。
夏果是个压不垮的小强,哪怕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她还是卯足了实劲儿的让自己心情愉快,不和自个儿过不
去了。
“万世沧桑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潮起潮落始终不悔真爱的相约,几番苦痛的纠缠多少黑夜挣扎,紧握双手让
我和你再也不离分~”
身体的冷劲儿还没有暖和过来,她可爱的小粉机就咿咿呀呀的叫唤了起来。
瑟缩着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来拿过手机,她半眯着眼儿一揪——
阿呀喂,一瞬间,她的精神头儿就上来了。
他不是说,有事情在忙可能的时候要中断所有的通讯么?为什么他又给她来了电话,而且还是主动来电话。
心里喜欢得不行,水样儿的一双大眼睛顿时就明亮了。她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才没让自己表现得太激动或者
太花痴。小心翼翼地盯了盯房间门,将整个身子连带脑袋缩进被子里,做贼一样,小小的‘喂’了一声。
“老哥……”
“有事吗?”
电话那边儿的黎大爷,声音还是冷冷的,听不出来他打电话时的任何情绪。
夏果愣了愣,不免有些好笑,捂在被子里的声音闷闷地:“喂,你有没有搞错?你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事
儿?嘿嘿,老实说吧,你是不是想我了?咱俩不是搞对象么?想我又什么可丢脸的?”
一串话,连珠炮似的放出去,压抑也没有办法不表现出激动。就连搞对象这话,她也可以不要脸皮的说得出
来。
不过她想,那天他不是说她赢了么?他不是说他会负责么。
呵呵,她就认定了是在搞对象!
静寂了好久,黎大爷都没有对她‘搞对象’三个字做出任何反应。在她快以为他已经不在那边儿的时候,他磁
性的声音才又冷冷地传来——
“我手机有你的未接!”
“啊?!”像只乌龟似的又从被子里爬出来,夏果大大的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仔细回想了想,诧异地问:
“啥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不记得了?难不成我梦游打给你的……阿嚏……阿嚏……”
受了点凉,她一连打了两个大大的阿嚏,特别没有女人的形象。
不过,黎情看不到,而这来得正合适的喷嚏,却也正好将这个话题绕了开。
黎情的声音依旧冷冷的,冷冽得没有感情,但是,几乎就在下一秒,他就问了出来。
“生病了?”
嘿,关心她的吧?
好笑地擦了擦鼻尖,想到自个儿的糟烂事儿,夏果的声音就有了些委屈。
“嗯,有一点儿,刚才洗了个冷水澡。”
“吃点药。”
三个字,淡淡的,凉凉的,却是黎情式的关怀。
他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洗冷水,这点儿让夏果特别窝心。因为,这是她和心爱的男人之间最大的秘密,这让她
感觉到特别的有劲儿,哪怕这秘密不是件什么好事儿。
因为,这世上最了解她夏果的人,也只是渲苒不然就是黎情了。
呵呵一笑,她声音娇软了起来:“你老就放心吧,我没啥事儿的,老哥,小心危险?”
“……”男人沉默。
默了默,没听到他出声儿,夏果才查觉到自己说错话了,他的任务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于是乎,她赶紧又绕
过话题来,“喂,你是不是想我了?”
“没事我挂了。”
急急地说完这一句,黎大爷说挂了,但是他却没有挂。
隔着摸不着的电话线,她猜测着他在做什么,穿的是什么衣服,站在什么样的地方,满脑子都是他俊朗的冷脸
和高大挺拔的样儿,心里暖暖地,嗤嗤发笑。
“不承认算了,反正我就这么想。”
反正……她是那么那么的想老哥了。
别离方知思念苦,不过短短两三天,她觉得都快把头发想白了。
说完这句话,她又突然想到案子的事儿和自己的憋屈来。叹气,刚才因为他的来电太过兴奋,竟然把这么重要
的事儿忘记了汇报。
没有人关心的时候,她很坚强,有了人关心的她,立马就脆弱了。
“对了!老哥,我惨了……”
“怎么了?”
在心里组织着语言,夏果正准备竹筒倒豆子把事儿通通都告诉他,然而,电话里却传来一阵尖利的口哨声,还
有一个声如洪钟的男声。
“报告!……”
叽叽咕咕说了一大通后,黎情冷冷的声音才在那边儿响起。
不过,不是对她说的,而是有力的命令声。
“紧急集合——”
又是一阵嘈杂后,黎情才缓过来对她冷声说:“就这样,挂了!”
“哦,好吧,老哥,我想你,你记得要好好的!”
嘟——嘟——嘟——
回答她的,是手机里冰冻无情的‘嘟嘟’声,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她说的话了没有。
额!
慢腾腾地拿下手机,她若有所思地翻找着自己的通话记录。
怎么翻,怎么看,也没有拨打过他手机的记录。
不可能幻觉了啊?丫的,明明就是他主动打给自己,偏偏得说是未接电话,这男人得有多纠结啊?
咦,那天他离开的时候,不是黑着个脸像谁欠了他钱似的么?一路上半句话都不讲,难道这会儿又想通了?
大冰山,棺材板,矫情劲儿!
暗暗鄙夷着心底的男人,其实她这会儿无比舒坦了。
看来对大冰山的改造计划不是没有用的,还知道主动打电话给她了。
胜利!
又是一个历史性的进步!
嘴角微微上扬着,她慢慢打开手机相册,看着里面那张珍贵的照片,看他吻她时的侧脸,好看的轮廓和深邃阳
刚的线条,渗透了她的心里,甜得像是抹了蜜。
倏地,她鱼儿似的滑进被子。
偷偷地,对着手机屏幕,印上一吻。
女儿心啊!